王德也恼怒到了极处,刘延庆口中那么多吓人的名目,其实归结到最后!不过一句话就能说明白,他刘太尉就在军中,你用性命担保,就能保证他刘延庆无恙?你王德的性命,就有他刘延庆的性命值钱么?
此时此刻,王德也再也按捺不住,攘臂大呼:“后路非救不可!万余环庆军子弟,数万大宋河北诸路民夫,正在翘首而望俺们军中,太尉要是觉得俺去后军中空虚,泾源秦凤熙河三军,就在东面不远,太尉飞檄,他们还有不来的道理?足可护住太尉平安!”
王德要说其他的,缓缓央求刘延庆,刘延庆从一开始的震惊惶急当中恢复过来,也未尝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可是王德偏偏提到了泾源秦凤熙河三军,顿时就戳到了刘延庆痛处!
他是进攻主力,最后却需要老种小种他们来救援,前面一番勾心斗角,拒不发援,坐山观虎斗,不就白费,况且,他们真的就能来救自己?而且这场头功让给老种小种他们,反而让老种小种爬到了他的头上!
他刘延庆已经和西军破脸,双方再没有什么客气可言,要是他刘延庆屈居人下,到时候只怕做一个汴梁富贵闲人都不可得!要胜,就是环庆军的独家功绩,要败,环庆军当燕京正面,环庆军败退,泾源秦凤熙河三军远出燕京东翼,他们的侧翼就完全暴露,萧干可以随时打在他们暴露出来的漫长侧翼上,他们这三军也站不住脚!
环庆军已经灰头土脸了,你们三军也别想落着好!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在刘延庆心中,这个时候恶狠狠的掠过的竟然是这样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全部占据了他的身心,再也想不进其他的,他猛的站直,板着脸对王德喝道:“呼延灼领万余精兵,自有遮护后路责任,这责任,却不要你去为他分担!辽人扑营势大,环庆军全军必须集兵而守!某不在军中,你是台州团练,也是俺们环庆军前军都统,自然可以任意行事,现在某却在军中,发令的人就某一人而已!王正将,萧干大军在前,你必须谨守营盘,让萧干不得寸进!萧干所部,已经朝不保夕,做最后一击。久攻无功,自然退却,那时就再无抗拒大宋天兵能力,燕京城就是大宋囊中之物,下去罢!”
王德几乎听傻了,他猛的跪下,膝行几步,拉住刘延庆战袍:“太尉,太尉!后路还有上万俺们环庆军弟兄!”
刘延庆面沉如水,看着后路方向,缓缓道:“你看还来得及么?你抽调兵马往援,结阵而行,必然还有辽人远拦子骚扰,半天之后,也许才能抵达,你看看后路方向升腾起的烟火!呼延灼负某,某不能再让此处数万环庆军一举覆没!”
刘延庆所说,也有几分道理,萧干前面举动,实在是麻痹了宋军上下,不用说刘延庆的环庆军了,就是老种小种他们诸部,也大有看不起萧干的人在。
除了深深了解萧干的郭药师外,或者熟知历史的杨凌以外,谁也没想到,萧干示弱隐忍这么久,突然出手,就是雷霆一击!
刘延庆不救熙河军,不救径源军,萧干已然深知刘延庆色厉内荏的本性,这个时候连自家本军后路也不会有胆子去救,行事的的确确是按照萧干的剧本在发展。
辽人兵马,也是哀兵,战场上有进无退,再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现在援军出发,也许真的来不及救援后路后路呼延灼所部了!
与其这样,不如将军马都留在身边,保护自身万全,萧干说不定就是疾风骤雨,后续无力,也许还有挽回的机今挽回不了,也是大家一块儿垮台!
刘延庆决心已下,已经再无挽回,可是在王德看来,救得了救不了是一回事……
如许大营军资器械粮草,足够支撑守备数日!如果不予援应,环庆军士卒,就会上下离心!到时候,才是真正不可收拾!
败仗不可怕,大宋现在实力,过辽人残部数倍有余,后路溃散,王德也有信心苦守住这里,但是一旦失却军心,那结果如何,就难以挽回了!
这些他王德明白,麾下士卒全都明白,怎么刘太尉就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拉扯着刘延庆斗篷不住哀求,刘延庆却一句话也不说。
刘延庆身后亲卫涌上来,拼命架开王德:“太尉已有决断,王正将还多说什么,督促士卒,谨守营盘罢!望楼风大,太尉经不起,大战在即,害得太尉病倒,你王正将吃罪得起么?”
王德被这些刘延庆亲卫架开,看着这刘太尉铁青着一张脸就要下望楼,王德猛的大吼一声,“传某的号令,某麾下军马,杀将出去,去救俺们的后路!”
这吼声却近似哭嚎,他抢步就要来到负责旗号的军士身边,要自己出调动援兵出营的旗号!
刘延庆大声怒喝,簇拥在他身边亲卫猛的涌上去,死死的将王德拉住,刘延庆脸色已经万全变成了黑色,猛的挥手:“看住王德这厮!传令全军,谨守营盘,不得后退,死死当住萧干这厮扑营!有擅自出营者,全队皆斩!”
一旦战事开始,他们就自然被触动,不管之前多少牢骚怨愤,现在都已经不见,大家都在等待号令,准备立复南下,接应苦守在那里的呼延正将。
那里不是旁人,是他们环庆军的弟兄!是共同生活在环庆路的数百堡寨当中的同乡,是百余年来通过各种各样方式已经联系得密不可分的袍泽!
大家从环庆路调出,平江南然后北上,互相扶持,远离家乡已经两年,死伤累累,虽然大家对打仗的兴趣都不太大了,但是到自己袍泽遇险的时候,这些士卒,还是愿意不惜一切去救援他们!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中军的号令,然后咆哮而出,不顾一切阻挡,以最快的度赶到后路后路处!不知道等了多久,中军司军令的旗号,终于传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