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盯着这个孙女,久久未吱声,不知在考量什么。
“有什么事还能有个亲姐妹可以商量,”李安馨低着头,顶上目光灼灼,似要看透她的心一般,硬着头皮将话讲完,俯身叩首:“还望祖母成全。”
而此刻更为煎熬的是李桐儿,右手捏帕抵着唇珠左手撑在椅把上,像是准备要随时冲出,两眼汪汪地看向主位,意思了然。
在座的都不糊涂,自是明了李安馨想李桐儿学宫规礼仪的目的,只是话可不能这样说。什么叫做相助相扶……有个亲姐妹好商量?
单单学个规矩,要扶什么商量什么?
坐在李安好上手的钱氏瞥了一眼还跪伏在地的李安馨,饶有兴致地看向对面,见周氏神色不佳,心里头那叫一个痛快。闺女把话说这么满,若是明年大选不能飞上枝头,那……
落地的凤凰还不如鸡呢,她李安馨也顶多是只杂毛麻雀。
李榕儿有意无意地瞄着左侧的四姐姐,心情很是复杂,面上不敢露丝毫异样。她再迟钝,也能感知到祖母此刻沉静之下的怒意,下意识地收敛气息,只希望谁都看不到她。
堂屋里寂静一片,周氏无视钱氏奚落的眼神,极为忐忑地注视着老夫人的神情,颤着双唇,臀渐渐离座。虽恨女儿沉不住气,但她又不能干看着她难堪。还未站直身子,却不料这时老夫人动作了。
收回了定在李安馨身上的目光,老夫人端了茶抿了两小口,问道:“六丫头,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是年纪小不经事,还是其心本就大?这皇帝大选的旨意还没下呢,她竟已思虑起后宫事了?
也是她错了,年初周氏去信至江南,她就不该同意让六丫头一人跟着严嬷嬷学宫规礼仪。要学也是一家子姐妹一同习,没得这么偏颇的。她是人老糊涂了,那周氏呢?
“母……母亲,”周氏快步走到女儿身旁,跪下说道:“您身子刚好,切勿动怒。没教好馨儿是媳妇的错,媳妇有罪,您怎么罚都可,万不能伤了自己。”
今日老夫人本就有意要敲打周氏,既然都认了,那她也没必要给她留脸。啪的一声将手中杯子放于榻几上,温
热的茶水溅出,湿了手。
“确实是你的错.”
周氏没想到老夫人会这般不留情面,竟当着一众小辈呵斥她。被惊得上提一口气,右手紧握帕子抵在心头,双目不自禁地瞪直。
江嬷嬷拿帕子欲要上前,老夫人抬手阻住,眼神下落,看着那被她与大儿寄予厚望的丫头,心中生了一丝犹豫:“抬起身来,”她不是要四丫头一起学规矩吗?她允了。
“从明天开始,你四姐姐就和你一起跟着严嬷嬷学规矩。”
闻言,李桐儿紧绷着的身子一松,抬步冲出,不想腿竟是软的,一个踉跄差点摔跌在地,步履不正地来到李安馨身边跪下:“桐儿不会让祖母失望的。”
失望?丑态毕露,她已经失望了。学规矩而已,有精气神那就好好学。六丫头的话还在耳边荡着,老夫人忽觉扶额勒得紧,撇过脸挥手:“都各回各院吧。”
她就不该急着从江南回来。
跟在钱氏之后出了宁余堂,看了一场好戏,李安好这会心情不差,上前两步,落后钱氏小小半步:“这几天京郊庄子会送一些吃食过来。”
听话知音,钱氏也不回头看一眼,便直言道:“宏哥儿鼻子尖,到时就算你不叫他,他也会闻着味找去汀雪苑。”
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开始她还有意阻拦,后来也想通了。人在汀雪苑,她可不怕李安好会害了宏哥儿。
想到那只小馋猫,李安好眉目都柔和了些微:“四妹妹参选,母亲不担心?”
“担心什么?”钱氏脚下一顿,转身面向李安好,细辨她脸上的神情,无一丝忧色,不由得嗤鼻一笑,两眼珠子一转,看向廊道外的草木:“不是我抬举你,咱们宁诚伯府的姑娘里头,也就你的身份还够看,”心思也最难测。
二房六丫头跟着严嬷嬷学了几个月的宫规礼仪,她又不瞎,能瞧不出老夫人和伯爷的意思吗?
老话怎么说的?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外头的小门小户嫁娶还要门当户对,更何况是天家?皇帝龙眼就算是长在脚后跟,也不会看得着李安馨、李桐儿之辈。
她们去大选,也就是去凑个热闹罢了。周氏天天做着美梦,真当皇帝会在乎宁诚伯府的脸面。
“安好多谢母亲抬举,”李安好屈膝:“母亲也需开始着手准备归拢二婶那里的事务了。”
钱氏垂在身侧的手一紧:“她会舍得放手。”
“不得不放而已,”李安好了解周氏的性子,为了祖母能安心,她不会死死紧抓,况且李安馨那还有后招。
“我先回去了,”钱氏转身,继续前行。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还是以为李安好才是那个最适合被送进宫争宠的人。
以前在闺中时,嫡姐有意去争那份大.富贵。父亲当时就撂下话,进宫不可能,死倒是可以成全她。姨娘私底下还刨根究底地问了原因,父亲旁的没说,只提了一句,勇毅侯府的姑娘命不硬。
李安好心有九窍,这样的人命最是硬,熬不死旁人,也能把人算计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存。
二房母女回了浅云院,进了堂屋,周氏屏退下人,不等门关紧,回身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伴着关门声落下,李安馨右手捂着脸,身姿僵硬地下跪。刚在宁余堂,她得意忘形了,这是大忌。
周氏眼泪直流,她多年的细心经营毁于一旦,日后还怎么在伯府里立足?
“母亲,这是最后一次,”之前宁余堂的画面不断地于脑中闪现,李安馨牢牢地记住那一张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在心中立誓,终有一日她要将今天所受屈辱全数归还,她要祖母、要大伯向她行跪拜大礼。
“呜呜……”周氏痛哭,一招错满盘皆输,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下子钱氏该欢喜了。
下午,李安好午休起来,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待完全醒神了便叫了小雀儿进了小书房。
“你莺歌姐姐已经教过你怎么磨墨了,今日就由你来侍墨。”
“是,”小雀儿板着红润了些许的小脸,挽起袖子,取了蟾注往砚池滴水。
李安好见她做得有模有样,便不再关注,转身走去书架取了一沓纸,铺于桌面。待墨磨好,提笔行书。
小雀儿一站就是半个时辰,盯着主子拿笔挥洒若游蛇的那只手,小眉头渐渐蹙起,就没有错笔的时候吗?
申时,宝桃拿着一只荷包轻手轻脚地进了小书房,放低了声音回禀:“姑娘,箫大掌柜拿到了您要的东西。”
一捺收
笔,李安好搁下毛笔,两眼定在纸上未挪开,长眉紧皱似不甚满意,移走镇纸,将刚写的这张团起扔至一旁,后抬首,眼神很自然地从垂目去看那团纸的小雀儿身上掠过:“拿来我瞧瞧。”
宝桃立马上前,递上荷包。李安好接住打开,从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摊开。纸上图样恰是前些日子李桐儿送予她的那个五福玉香球,面上无异色,将纸拂开,后仰倚靠在椅背上。
李安馨要雕的果然是那个玉香球,看来她没冤枉这个妹妹。手指弹着桌面,看祖母今日对二婶的态度,应是已从江嬷嬷口中得知彩绢一事,心生了不喜。
现就还差点火候了。
拉开屉子,摸出那个五福玉香球。李安好捻着球上的“福”字,微抿双唇,眼底有着兴味,世上懂“一箭双雕”的人可不止李安馨一个。
夜,小雨淅淅沥沥,清风来,斜了珠帘。
戌时末,乾正殿依旧灯火通明。一张隐可见条条弯曲皱褶的纸摊在龙案上,皇帝看了开头,就知纸上呈的是经文。只是这字……屈指在案上轻敲一下,对空说道:“地字九和小雀儿已经暴.露了。”
无人回应,投在龙椅边的暗影纹丝不动。
“这纸上的字,从运笔到行文都无一处瑕疵,”皇帝勾唇轻笑:“眼尖的丫头,小雀儿那日的疏漏应是被她瞧去了。”不过她故意把这张写好的经文作废,又是何意?
“主上,要撤回地字九和小雀儿吗?”
皇帝摇首:“留着吧。她已起了戒心,再送人进去很难。”且这张被作废的经文也已是在告诉他,她会对地字九和小雀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地字九和小雀儿……”
“一个月后,从暗卫中除名,”皇帝敛目,手指描绘着三行第六子——鬼,这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鬼”。
弓腰候在一边的范德江抱紧怀里的拂尘,皇上可真舍得,一个地字号位列九的女暗卫,一个天字号后备,说给就给了。看来日后见着宁诚伯府和燕家的人,他得更客气点。
雨后,天变了味,没了秋意,仅剩寒凉。
有了老夫人的应允,李桐儿就开始与李安馨一同学宫规礼仪。周氏消沉了两日,又打起了精神厚着脸去求老
夫人为李安馨及笄礼寻一合适的女宾。她原是属意燕景氏,只那日试探了两句,人家没有应话,她也知情知趣。
于这事,老夫人倒是没推拒,不过心中气还未消,语气淡淡地说:“请我做主,你那就没有人选?”
“儿媳心宽,尽想着躲您后头偷懒了。”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周氏,轻哂一笑:“偷懒不怕,就怕太勤快逾越了规矩。”
心咯噔一下,周氏放在膝上的手收紧。见江嬷嬷端茶进屋,她立时起身走过去。
放手只是暂时的,现最紧要的是拢住老夫人的心,接过茶跪下,茶杯举过头,周氏仰首说道:“儿媳知道错了,也诚心悔过。下午儿媳就去找大嫂,将手里的账本核算清楚,把钥匙交还,还请母亲再疼儿媳一回。”
进退有度,一直是她最欣赏周氏的点。老夫人垂目看着这张脸,犹记得当初周氏才嫁入宁诚伯府时的拘束以及小心翼翼,想想也不少年了。这人见多了富贵是会变,以前她没发现,只能说是周氏藏得深。
至于为何现在露了出来,大概是有了新的指望。深叹一声,老夫人到底是接过了茶:“你若真有心悔过,那以后就不要再犯。”
钱氏再上不得台面,也是宁诚伯府明媒正娶迎回来的宗妇,还容不得她轻贱。
周氏低下僵硬的脖颈:“是。”
“起来吧,”老夫人喝了茶:“没旁的事就先回去整理账本,我累了。”有些事经不住回过头来想,这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当初是被迷了心。
“儿媳服侍您……”
老夫人抬手打住她的话:“让江红来吧,我习惯她伺候了。”
送走了周氏,江嬷嬷回来见主子手里多了串碧玺佛珠,不禁笑道:“您这是心烦了?”自个端了绣凳来到榻边,“二夫人把手里的账本和钥匙交了,也就没大事了。”
“那是你想得美,”老夫人捻着佛珠:“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当年舒安身子不好时,我几次说让她帮着分担些事务,她屡屡拒绝。原我还以为她碍着身份,无心去沾伯府的事。到这会才揭底,人家是想要的太多。”
“二夫人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江嬷嬷挽起袖子给主子捏着腿:“您就别跟着
气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那是她眼里没容下人。”
“是,老奴也没想到三姑娘会主动去劝大夫人,”江嬷嬷笑道:“还下狠手,处理了彩绢。”
“以前不动,是因为周氏还没触到三丫头划的那根线,”老夫人自认对这个孙女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钱氏入不得她的眼,但彦哥儿和宏哥儿,三丫头也是真喜欢。”
“两位小少爷也极喜三姑娘,您当初总是让三姑娘带着他们玩,是不是就想这茬了?”
还真是,老夫人面上终有了笑:“我啊……”
“老夫人,”门帘外传来竹芋的声音:“大理寺少卿佟大人夫人身边的嬷嬷给您递拜帖来。”
佟?老夫人看向江嬷嬷。
江嬷嬷凑近低语:“大理寺左少卿,佟志华。”
原来是佟志华,那他的妻子不就是承恩侯夫人朱姜氏的表妹薛氏阿烟?老夫人心有疑惑,伯府与佟家可无什往来,她这才回京没几天,佟薛氏怎么就惦记上她了?
“请佟家嬷嬷进屋说话。”
一个打扮体面的嬷嬷走进屋里,低垂着首快步上前行礼,奉上拜帖:“贸然前来,叨唠老太君了。”
“佟家嬷嬷客气了,”老夫人示意江嬷嬷接过帖子,拿来翻开看了一眼,帖子里并没详说。这无亲无故的突然找上门,无外乎就那几件事,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却不能肯定。
“佟家嬷嬷可知你家夫人是因着什么事需亲自前来拜访?”
“这个老奴还真不好多嘴,老夫人要是允了,我家夫人明日就上门与您细说。”
有七八分肯定了,老夫人点首:“明日老身有空。”
“行,那老奴这就回去将老夫人的意思转达,我家夫人还正等着。”
“竹芋,送佟家嬷嬷出府。”
“是”
待人走了,老夫人拿起拜帖再仔细看一遍,还是简简单单的那两行字:“你说这是要给府里的哪个姑娘说亲?”
江嬷嬷还真拿不准:“您怎么就知道是来说亲的?”
“你个老货,”老夫人瞥了一眼江嬷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大理寺左少卿佟志华,与三丫头的大舅燕布政使是同年。要说是冲着三丫头来的,现三丫头大舅母就在京中,薛家阿烟应会
跟燕家通过气。
可燕家那一点声都没有?
“您也别想了,”江嬷嬷抽走老夫人手里的帖子:“明儿佟夫人来了,不就清楚了。您刚就说累,奴婢服侍您睡会。”
京郊庄子送了一车吃食进府,李安好留了鸽子、野兔和一筐柑橘,便让旬嬷嬷将剩下的东西分一分送往各院。她算计着勇毅侯夫人的生辰,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进小书房拿了五福玉香球挂在腰间。
“宝樱,拣个大皮相好的柑橘装一盘,晚些时候,我要去看六妹妹。”
“好”
挨过了一天,李安馨站都站不直,两腿抖抖霍霍的,任由悦心和悦铃架着来到贵妃椅上躺着。严嬷嬷大概是得了祖母的话,这两日简直可称苛刻。比之李安馨,李桐儿此刻只想晕厥过去,如此也能好受些。
练着仪态时,这全身上下都是麻木的。可一停下来,酸痛立马入骨,那感觉可谓是生不如死。
“六妹妹,你还好吗?”
李安馨瘫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气若悬丝地回道:“我无事,四姐姐要回了吗?”
她倒是想赖在这睡到天明,可惜不能。李桐儿见章婆子来了,借着丫鬟的力挣扎着起身:“六妹妹休息好了,也早点回去梳洗。”一天下来,这满身的酸臭味,她自己闻着都作呕。
傍晚的红霞映照在脸上,为李安馨增多几分柔美。眼睫轻颤,她望着被红霞晕染了的天空,来自身体的酸疼让她不由自主地落了泪。无人打搅,这份宁静洗去了她心中的烦躁。
天上的红霞还在蔓延,李安馨喜欢它的颜色,痴痴地看着,幻想着有一日她能披上那大红的霞帔,嫁予世间最尊贵的……眼前一暗,有人挡住了霞光,熟悉的面孔闯入眼帘。
“六妹妹怎么还躺在这?”李安好眼看着李安馨那张顶多挂着二两肉的小脸上没了神往变得阴沉,直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搅了别人的美梦:“天晚了,初冬风寒,冻着了可怎么好?”
“多谢三姐姐关心,”李安馨扯起嘴角,回以笑脸:“很久没见这么美的晚霞了,我看着入了迷,还好三姐姐来了,唤醒了我,我这就回。”
“既然难得,那就多看一会吧,”李安好抽出掖在琵琶袖
中的帕子,擦了擦手:“我看你也累了,今日庄子里送了一些柑橘来,我给你剥一个。”
一阵风经过,火红的直穗扬开,有两根落于李安馨的面颊,目光下沉,见着那精致物,眼底起了波痕。
“好漂亮的五福玉香球,三姐姐新得的?”
“嗯,”李安好剥着柑橘:“妹妹之前准备的小宴定在什么时候?”
李安馨看着那个玉香球:“近日功课繁多,怕是没有时间开小宴了。等我及笄之后,雪也将至,我那几个好友又要准备着去参加柔嘉公主的初雪红梅宴,应也没时间来。待开春吧,到时还要请三姐姐帮我参详参详。”
因着李桐儿的破事,母亲哪里还会准她年前设小宴?
“也好。”
一夜之间,草木皆裹了层薄薄的银霜。李安好请完安回了汀雪苑,用了早膳便窝到榻上:“门口的帘子可以换了。”
“待您午休,奴婢就领着宝桃把厚帘子换上,”旬嬷嬷灌了个汤婆子塞到主子脚下:“这天是一日更比一日寒,再过半月估计就得烧炭了。”
“往年不都是这样吗?”
吃饱了,身子又暖和,李安好拿着《梧州志》才看了三页,上下眼皮就开始使劲想往一块凑。打了个哈气,合起书放下竖着的软枕,干脆躺下再眯一会。
冬日里觉香,没人扰,李安好一觉睡到巳时初。正欲下榻洗漱醒醒神,可脚还没沾着地,莺歌那丫头就一下子窜进了屋,其身后还簇拥着几个。
“姑娘,大理寺左少卿佟志华的夫人来给您说亲了。”
什么?李安好半只脚塞在绣鞋中,听着这话竟愣住了,有人给她说亲?心中掠过什么,抬眼望去,见几个婢女均一脸紧张地盯着她,自行穿好鞋下了榻。
“佟大人的夫人还在府里吗?”
佟志华和承恩侯算是连襟,佟夫人怎么会有心给她说亲?回想那日的惊马事件,突然有所悟,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忽略了一点。
“没见着您,她怎么可能走,这会正在宁余堂与老夫人叙话,”宝樱给宝乔打了个眼色,示意其去端水:“估计一会江嬷嬷就该来请了,您身上这套袄裙皱了,奴婢给您取一套新的。”
“嗯,”李安好也想见一见这位佟
夫人。
而此刻宁余堂里,老夫人听闻佟薛氏说,俊材是她娘家嫂子的嫡亲侄子,在心里快速捋了捋。薛氏的娘家嫂子,能叫得出名的也就只有一位,出自邺州孟家七房。
这邺州孟家确实是底蕴深厚的大家,祖上出过帝师,可那都是前朝的事。大靖建国后,邺州孟家也多有儿郎出仕,可却无一能越过三品的坎。
薛氏观着宁诚伯老夫人的面,不知其所想口上继续夸着:“我那侄子是个傲气的,之所以拖到二十又五,全是因他执意先考取功名,后再成家。”
“好儿郎志在建功立业,”老夫人顺着话问道:“那贵家公子考取功名了吗?”
“考了,”薛氏似就在等这问话:“三年前乡试得了辽中省第三十八名,已是举人老爷。”
那还真算是年少有为,老夫人面上不显,心里也无多喜。毕竟安好的大舅燕布政使可是靖文十一年的状元,当时也不过二十又三。而安好的小舅则是靖文十七年的传胪,年岁也比孟家儿郎小。
且辽中省居北,文风不比南方。乡试得了三十八名,会试如何是真难断。还有,估计燕家与她是一样的心思,不想安好远嫁他乡。
察觉到宁诚伯老夫人不甚热络,薛氏面上也淡了一分,若不是文瑜底子薄,官场上要靠着燕家照顾,她嫂子还真瞧不上宁诚伯府这样的破落户。也不看看,自家的闺女都多大年纪了?
只孟家看重那老姑娘背后的助力,她还得陪着笑脸撮合:“我也有几年没见府上的三姑娘了,”说着便轻撩袖子,露出戴在手腕上的那只和田玉镯,“不知老夫人能否给晚辈个脸面,让我把这礼送出去?”
“佟夫人言重了,”老夫人下望那只镯子,吩咐江嬷嬷:“去请三姑娘来。”
这薛家阿烟是越来越张扬了。也是,夫君已位居四品大理寺左少卿,离大理寺卿的位置也就一步之遥,还有的盼头。
李安好是早就准备好了,江嬷嬷来找,她是一点不见羞涩,围了斗篷就跟着去了宁余堂。
一路上,江嬷嬷将薛氏所言都细细详说。老夫人让她去汀雪苑请人,也就是这个意思。那薛氏话语之中带着股盛气,这是打量着三姑娘年岁大了不,,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