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林间的风轻而缓地刮过,带起一阵枝叶簌簌的声响。
破庙火堆前,棠宁见方云扬时不时地就会将视线落在她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掌上,这儿正是她不久前割破了给晏行之放血解毒的地方。
从晏行之他们口中得知西域五魔早在他们掉落陷阱后,就已经被一个隐藏在暗处,拔刀相助的高手解决了,他们一行四人在送别了晏行之的机关高手朋友后,也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了。
只不过因为仰月山庄、食神庄、空山派三个地方其实相去的并不是太远,所以他们几人还需要同一段时间的路。
当然了,晏行之已经知晓了她的体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回去的路上绝对不会有多太平就是了。
看到方云扬又再一次轻皱着眉看向她的掌心,棠宁好笑地直接将自己的下巴轻压在男人坚实的肩膀上,嘴角高高扬起,“云扬哥哥,可以不要再露出这样心疼得不行的表情了吗?真的一点都不疼的,其实自从在知道我这个体质后,在药神谷的时候,我也会经常自己放点血来用的,早习惯了,擦了特制的药后,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真的不用你这么担心的。”
坐在他们对面,刚将头抬起的晏行之,透过燃烧的火堆,便看到了棠宁微笑的侧脸。
不带偏见的说,这位棠姑娘的模样确实称得上江湖数一数二的漂亮,就连寂月教的圣女红婠比起她来都只是妩媚有余,清纯不足,即便是比起妩媚来,这位棠姑娘若是肯豁得出去,怕是红婠都是比不过的,只因为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她那过分纤细的腰肢,用一根白色腰带系着,不堪一握,袅袅娜娜。
想到这儿,晏行之眼眸一深,很快,嘴角就扬起了一抹温和的弧度来。
“不知道接下来方兄与棠姑娘是否有什么要事,若是没有的话,仰月山庄……”
后面的话晏行之都还没说完,方云扬这边就已经先他一步地开了口,“不用了,接下来,我应该会带着棠宁回空山派,我们已经订亲很久了,回去之后应该会在师父、师叔的见证下,尽快成亲。到时候还请晏兄与青青一起上门吃杯喜酒。”
他的话音刚落,从刚才就一直用忿忿不平的目光注视着两人的霍青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我才不去!”
她猛地将手中的木棍一下砸进了火堆里,瞬间溅起火花一片,大叫了一声后,便用力抹了下脸上的泪,就头也不回地往破庙外跑去。
“青青!”
方云扬连忙站起身来。
就知道这个恨不得立马天下大同的圣父会站不住的棠宁,也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满脸的焦急,“云扬哥哥,要不你赶紧追过去看看吧,我担心这么晚了,青青姐姐一个人在外头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就不好了。”
闻言,晏行之立即在心里挑了挑眉。
“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晏公子毒素未清,现在还需要休息,你快去呀!”
棠宁轻轻推了他一把,露出了个安抚的笑来,“我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去,晏公子也在这儿,不会有事的,你去吧。”
一说完这么一番话的棠宁真觉得好像有一片圣光正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整个人简直仿佛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转世。
啧。
听到棠宁都这么说了的方云扬,犹豫了下后,冲棠宁丢下一句“那你等我回来”之后,竟真的就追了出去。
这求生欲,你不绿谁绿!
棠宁笑得眼中一片怜悯慈爱。
“棠姑娘,你难道就不担心……”
明明这个局面是现在的晏行之想要看到的,他却还是假装不在意地挑拨了一句。
闻言,棠宁转头朝一侧的晏行之看去,笑了,“我就要跟云扬哥哥成亲了,我相信他。”
呵。
见她这样,晏行之克制不住地便在心里冷笑了声。
这么相信他吗?
瞧着还真是让人……不快啊!
而这一边跑出去的霍青青听到了追在后头的方云扬的呼唤声,面上先是一喜,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得更快了起来,但介于她轻功低了方云扬太多,不顾片刻,她就被方云扬拉住了手臂。
“你还来找我干嘛?我不要你管,你去找你的棠姑娘,去呀!去……”
话才说到一般,一道银光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第一时间察觉到杀意的方云扬一把将霍青青拉到了他身边来,同时拔出随身的长剑,锵的一声脆响,来人被震退了去。
将剑横在胸前的方云扬,看着呈包围之势将他与霍青青围在中间的一群袖口绣着一枚血月的黑衣人,眼神蓦地一凛,“你们……寂月教血卫!”
说话间,方云扬将霍青青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这些年,寂月教始终对正派势力蠢蠢欲动着,称霸武林的心从来没有停歇过,只是他们怎么会突然朝他下手,破庙那边晏行之中了毒,棠宁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
越是这么想,心里就愈发焦躁的方云扬瞬间动手打破了双方对峙的局面,一边护着霍青青,一边就要突破重围而去。
见方云扬这样的悍不畏死,那些个寂月教的血卫们不过几合竟然完全阻拦不住他的离去。
方云扬能想到的东西,霍青青怎么可能想不到,就在对方要带着她彻底逃离包围圈的时候,牙一咬,霍青青假装不在意地便一下撞到了其中一人的刀口上。
“唔!”
闷哼一声,霍青青的心里却是痛快的,她不要,不要回去,要真与那个棠宁会和之后,她就真真正正彻底失去了方大哥了,她那么喜欢他,根本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人拜堂成亲,她要用伤与血给自己挣来最后一个机会。
“青青!”
见方云扬被她拖累得再次被退了回来的霍青青,心口一松,疼痛蔓延,甚至来不及给方云扬一个笑,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破庙。
寂月教的人应该已经拦住方云扬了吧……
盯着不停跃动的火焰,晏行之略挑了挑眉,这般想到。
那他这边……
“啪!”
瓦片碎裂的声响忽的响起。
晏行之的耳朵不由得动了动,下一秒哗然一声,两人头顶上方本就破烂不堪的庙顶被人瞬间破开一个大洞。
“棠姑娘小心!”
见机,晏行之飞速越过火堆,直接扑到了对面的棠宁身上。
“砰!”
被人一掌打中后心的晏行之的嘴角迅速流下一道血痕。
“晏公子!”
棠宁连忙伸手抱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见那身穿黑衣的男子一击即中之后,竟然还举起刀猛地朝他们两人劈了下来。
还没等晏行之再演,这边的棠宁就已经迅速地掏出一包白色粉末,猛地朝面前的黑衣人面上一撒。
晏行之见机行事,强撑着内伤,一把搂起棠宁的腰,运起轻功便以最快的速度逃没了踪影。
一直跑到一座山脚下的小村庄,他才像是忽然脱力般倒在了地上,同时运起内力猛地加重自己的内伤,剧痛来袭,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晏行之最后看到的便是棠宁惊慌失措的小脸。
“晏公子!”
腰肢真的很细!
这是晏行之昏迷之前,脑中升起的最后一个念头。
并不知道对方看着一本正经,内里却骚成这样的棠宁在听到54088禀报对方真的已经彻底陷入昏迷,人事不省后,抬起一脚就在男人的脸上,用力碾了碾。
直到看到对方的脸颊完整地将她的脚印拓了下来,棠宁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脚,认命地扶起对方便开始往村子里走去。
等到晏行之彻底苏醒过来,已经是一日后了。
才刚清醒,他便立马感觉到头顶上方好似有一道阴影,抬头,恰好看到了斜靠在床框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棠宁,只是如今的她瞧着好似有些不对劲,头发上的珍珠好似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两根光秃秃的丝带。
这是……
晏行之微皱眉,下一秒就看到对方猛地一点头,整个人瞬间睁开了眼,然后下意识地就拿起手中的帕子浸到身侧的瓷盆里,拧干净,转身刚想要往他的脸上擦来,与他对视到了一起的女子,猛地瞪圆了眼,惊喜道,“晏公子,你终于醒了!”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手中的帕子往一侧的瓷盆里一丢,落下一句“等一下”,人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上就已经端了两只瓷碗,一只碗里装着黑乎乎的药汁,另一只里则装了一碗清淡的白粥。
“我给你把过脉了,知道你应该这会儿就会醒了,所以特意让这家人帮你一直温着药和粥,现在刚刚好能入口,你快喝吧,药是我根据你的内伤专门配的,喝了就好了,只是……”
说着话,棠宁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晏行之。
“棠姑娘但说无妨。”
“帮你把脉的时候,我从你的脉中还把到了一种连我也认不出的奇毒来,你的经脉也早已被这毒侵蚀的千疮百孔,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有碍寿数。”
听到这儿的晏行之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和粥碗,“无碍,这毒我早已习惯了……”
当初他从寂月教主晏无涯的手中接过那虎狼之药,他就已经知道强行淬炼根骨达到先天级别,怎么可能不会影响他的寿命,但他仍然选择一口吞下,只因为对他来说,与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岁,还不如他自己掌握力量,用他的双手报复完他所有的敌人,短暂地过完这一生。
他不在乎寿命是长是短,他要的只是能亲手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人像畜生一样呼来喝去,非打即骂。
想到这儿,晏行之垂眸迅速敛起眼中的阴鸷,仰头一口喝下了碗中的药汁。
“多谢棠姑娘的救命之恩。”
“是你先救了我的,要不是为了救我,你的伤势也不会这般严重。”
棠宁急忙说道。
心里却在骂他狗比,说好的救命之恩呢,你那—75的好感度倒是动一动啊!
真是好一个清新脱俗,表里不一的白眼狼!
之后两人便在名为李家村的小村庄里又待了三天,等到晏行之的伤势好了一些,两人辞别了他们临时歇脚的人家,因为并不知道方云扬与霍青青的下落,他们选择开始往空山派的方向赶去,晏行之答应了棠宁,会将她安安稳稳地送到空山派中。
赶了一整天的路,两人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进了一座县城。
一进县城,还没寻到落脚的客栈,晏行之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让棠宁在原地等他,人就进了路边的一家店里。
然后——
棠宁看着对方递到自己面前的锦缎盒子,“这个……”
“你头上的珍珠在李家村的时候,为了帮我买治伤的草药,基本一颗都不剩了,所以这算是对你的补偿。”
说话间,晏行之微笑着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头正卧着一只不含一丝杂色的羊脂白玉钗。
“不……不行的,我不能要你的东西,之前是你先救了我,我为了还你的救命之恩才尽心尽力地救你,并不是图你的回报。”
棠宁急得不行地连忙摆了摆手。
见她拒绝,晏行之反而直接将玉钗从盒子里取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抬手便将其轻轻插在了棠宁的发间,“东西已经买了,我一个男子怎么好用这样的钗,留着也不合适,你戴着很漂亮,就当我提前恭贺你与方兄的新婚之喜了。”
听到这儿,刚想将玉钗从头上抽下来的棠宁,下意识便住了手。
“那……谢谢晏公子。”
两个演技大师面对面地,冲对方真诚无比地笑着。
在夕阳的余晖下,就连影子看上去都是那般的般配。
只是一人的好感度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另一人则在心里不带歇儿地竖他中指。
狗比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