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视线不算太亮,刚才做的时候,他怕她害羞,把大灯关了,只留了床头柜上的一盏夜灯。
不过,不算明亮的灯光也足以让他看清身下的人哭得不成样子,巴掌大的脸皱着,似有千万的委屈。
贺漳下葬那天,她都没哭得这样伤心。
在他的注视下,她干脆抬手盖在眼睛上,抽抽噎噎,像圣诞节要不到糖果吃的小孩子。
陆礼寒也不再说话,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握紧她的手腕,强硬拉开,然后俯下身一点点去亲她的脸,最后是唇,把她所有的话咽回去。
她的哭声逐渐停止,很小心翼翼问他:“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
陆礼寒稍稍离开,平稳呼吸,却没有回答。
他们是夫妻,彼此间不应该有秘密,如果真的要一起走下去,那些心结就得解开,过程会非常痛苦,可她得解开。
深夜寂静,没有其他人,她的伪装层层剥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一面。
陆礼寒知道她的心结,可这些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的,还有他算计她和陆覃风的事,尤其是这件事,万一让她知道……她真的还能抗住吗?
陆礼寒最后摸了摸她的头发,最后说了一句:“睡吧,不早了。”
没有直面回答。
贺翊翊带着满腹心事在他臂弯睡着,不过这一晚,是这段时间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个觉。
第二天一早,昨晚去看了一场电影的一家三口早早在餐厅用餐,小皮放假不用上课,但是要去学小提琴课,贺敏丈夫用过早餐要上班,顺便送小皮去上课。
家里也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陆礼寒没舍得叫醒她,先下的楼。
贺敏倚着窗户抽烟,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头也没回,说:“把她哄好了?”
陆礼寒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眉目冷峻,梳理客套嗯了一声。
贺敏低笑:“她到底玩不过你。”抗拒了这么久,还不是他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她哄好了。
“姑姑,翊翊很喜欢你,你别对她太苛刻。”
这话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贺敏说:“她和你抱怨我脾气不好了?”
她脾气不好,陆礼寒也知道,尤其前几年,这几年好点了,只是最近对贺翊翊态度不是很好。这些,是温燕时告诉他的。
她被贺敏训斥,是温燕时告诉他的。
陆礼寒说:“不是,您别想多。”
“我也不信是翊翊,她那么胆小的一个性格。那陆靳宾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我的打算,目前还是得麻烦姑姑先照顾翊翊。”
贺敏说:“这我知道,她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外面停了雪,这才又说:“你过几天回江城处理事情,那先带翊翊出去走走吧,她总不出门,担心她憋坏了。”
……
贺翊翊是被陆礼寒亲醒的,一睁眼,便是陆礼寒那双眼尾微微上扬的眼睛,好看又迷人,她有点愣神,直至被他抱起来,裹着被子坐在他腿上,听他低沉的嗓音说:“家里没其他人了,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她才反应过来,出去走走?
“去哪?”
陆礼寒说:“你先换衣服,去了就知道了。”
既然要换衣服,贺翊翊说:“那你先出去,你出去我才能换衣服。”
陆礼寒低声笑,仿佛嗓子都好了很多,知道她脸皮薄容易害羞,即便两个人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坦诚相对过多少次,她身上,他十分熟悉,她也抵不住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在他跟前换衣服。
他不肯,手依旧搭在她的细腰上。
贺翊翊重复,声音却很软:“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此时是个献殷勤的好机会,陆礼寒当然不会走了,而是说:“我帮你。”
贺翊翊:“……”
换个衣服都跟打仗似的,贺翊翊的耳根红透了,因为紧张,胸衣扣子一直扣不上,还是陆礼寒过来体贴帮她扣上。
好不容易换好衣服,贺翊翊去浴室洗漱,他也跟着进来,把小小的她圈在怀里,一块洗漱。
镜子里映出两个人亲密无间贴在一起,贺翊翊有点愣神,怎么感觉这种很像新婚夫妇?
结束洗漱,太久没亲密,就昨晚一晚压根不够,于是又把她摁在洗漱台上亲了一会。
贺翊翊是红着耳根和脸出来的,穿着黑色的羽绒,戴上帽子,挡住耳根。
简单吃过早餐,两个人一起出门。
两个人都没有国外的驾驶证,自然不可以开车,就算有车,也没办法。
最后打了一辆出粗车,陆礼寒用英语和司机说了几句,直接朝目的地开去。
到了目的地,贺翊翊才知道这是哪里。
滑雪场啊。
这是要滑雪?
她不解看着陆礼寒。
陆礼寒付了车钱,牵着她的手直接走进滑雪场里,找工作人员买租了装备,熟门熟路似得带她进去滑雪。
他技术似乎很不错,穿上装备进了滑雪场内滑了几下,又绕到她身边来,摘下护目镜,“跟着我,放心,交给我。”
于是他牵着运动细胞为零的贺翊翊一步步慢慢的适应,好几次她差点摔下,都被陆礼寒抱在怀里,冰天雪地,一片白茫茫,黑色反光的护目镜里,只有彼此。
来滑雪的人也不少,在一片雪海里,遥远望去,只有一点点的颜色。
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会儿,贺翊翊艰难跟在他身后滑着,他也不着急,耐心等她学会。
十几分钟后,贺翊翊累的气喘吁吁双手撑着杆子原地不动了,摘下眼罩,说:“我不想滑了,好累。”
陆礼寒环抱双臂,说:“是昨晚累还是现在累?”
“……都累。”
“那今晚不碰你了,好不好?”
“……”贺翊翊直喘气,不再听他说话。
陆礼寒心情难得大好,她既然说累不想滑了,就不滑了。
于是带她坐在边上的休息区,有椅子可以坐,陆礼寒随后去小商店买了两杯热咖啡,递给她一杯,说:“喝一点,暖暖手。”
给她的那杯咖啡有牛奶,甜滋滋的,贺翊翊又看他。
贺翊翊喝了一口,舌尖尝到了甜腻的牛奶,漫不经心问:“我的助听器你怎么捡回来的?”
她以为助听器掉在那场大火里了,是找不回的。
陆礼寒说:“抽空回去了一趟,刚好找到。”
怕她想多,他也不过多解释,而且就找回一只,之后回江城还得去配。
那晚的记忆又袭来,贺翊翊追问:“你那晚去哪里了?”小心翼翼格外谨慎。
陆礼寒突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说:“手机没信号,出去找信号了。”
怪不得。
在人前这么亲密,她有点无所适从,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眨了眨眼睛看他。
陆礼寒轻轻啧了一声:“过几天我回江城,回去处理一些事,你有没有想要知道的?”
关于江城,能让她关心的也只有贺氏了,可贺氏的生意往来她并不懂,最后她也不知道想要知道什么,只能沉默。
陆礼寒干脆坐在她身边,提起另一件事:“我们补办个婚礼吧。”
……
在滑雪场度过一天,午饭也是在滑雪场解决的,不过贺翊翊碰到了一个女人,情不自禁被吸引了视线,明明是大雪天,她穿得单薄,黑发红唇,莹白的手指夹了一根烟在抽,因为是东方面孔,在异国他乡遇到同胞,多少会有几分亲切感。
她似乎也注意到贺翊翊的注视,坐在靠窗的位置,突然回头和她对上视线,因为一直盯着一个陌生人看,是极其不礼貌的事情,贺翊翊还被她当场抓获,她不好意思笑了笑。
那女人点头,红唇含春,嘴角往上一勾,笑了笑,贺翊翊看到那抹笑,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词汇:风情万种。而后有个男人走到她对面坐下,她收回视线,上半身往后靠在椅背上,显得几分轻慢和疏离。
那男人也是东方面孔,黑发深棕的眸子,他伸手想去摸女人的脸,被女人躲开,又说了什么,他很恼怒,又不走。
贺翊翊看了一会,陆礼寒买了汉堡和薯条回来坐下,看她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也看过去。
“遇到熟人了?”陆礼寒问。
贺翊翊摇头:“不是,只是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姐姐。”所以多看了几眼。
乌克兰是出了名的多美女,十五岁的女生的气质不比二十几岁的女生差,反而在清纯和轻熟女之间,更让男人喜欢。
而那个黑发红唇的女人,气场和样貌一点不输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那个女人,比陈箬施,不,比任何她之前见过的女人都要漂亮。
陆礼寒自然也注意到那个女人,只是说:“你比较好看。”
原本听到这么一声赞扬,她应该高兴,可是笑不出来,小口吃着汉堡,说:“我不好看。”
是极没自信的语气,她认为自己不好看,是认真的。
陆礼寒当她是看到漂亮女人受到打击了,于是去安抚她,说:“你很好看,浑身上下,连脚趾头都好看。”白嫩圆滑,干干净净,是他喜欢的款。
当然,那个女人的确漂亮,但那种漂亮,不是他的款。
说到底,贺翊翊才是他的款。
一个小插曲,贺翊翊吃了大半个汉堡,吃不下了,想丢掉,陆礼寒就着她吃了一半的汉堡吃光。
贺翊翊说:“我吃过,有口水。”
陆礼寒不介意,又开颜色的车:“你哪里我没吃过?”
……
晚上回到家里,贺翊翊帮贺敏做饭,在厨房打下手,当然贺敏还是很生气,没有给她好脸色。
贺翊翊悻悻摸鼻子,也还好,贺敏没有把她赶出来。
陆礼寒和教小皮功课,小皮偶尔发出惊叹声,直夸他。
他的学习成绩一向是不错,就连以前上学,贺翊翊的功课都是他辅导的。
还帮贺漳省了一笔家教费。
晚上一家人在吃饭,陆礼寒向贺敏提了明天就走的事,走的急,原本说好几天之后的。
他本来就没什么行李,就拿了证件照,所以也就不用收拾衣服。
吃过晚饭,贺翊翊想哄好贺敏,便坐在客厅帮忙倒茶,小皮回房间做作业,贺敏的丈夫也在。
陆礼寒和贺敏在聊贺氏的一些事物。
这些事情,是贺翊翊不懂的,不过也听到陆礼寒提到了徐亚,徐亚还在贺氏做,但是贺漳走了,贺氏改朝换代,他似乎有走的念头。这个念头贺漳在,他不会想,如今不在了,他又提出来了。
贺翊翊插不上话的,手机突然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她有点虚,拿了手机走去外面。
她走开之后,陆礼寒也没看一眼。
……
打来电话的是顾行之,贺翊翊站在别墅门口,寒风呼啸,她紧了紧卫衣的帽子,才接听。
“吃过饭没?”顾行之那边沉默十几秒钟才说话。
贺翊翊说:“吃过了,你呢?”
顾行之声音很低,“吃过了,主要想问你,你毕业后,会留在哪里?”
顾行之并不知道她在哪座城市上学,所以也不清楚近期发生的事情,以为她还在学校,也想知道她最后的打算。
贺翊翊说过的,这次也不例外:“国外吧,不会想回去了。”
“猜到了。哎,多少有点不放心你,翊翊,不过怎么样都希望你好好的,今天这个电话,也会是最后一个。”顾行之仰起头看星空,他还在出任务,哪里有什么自由,也没机会去找她,他肩上,压着顾父,不可以肆意妄为。
贺翊翊顿了顿,原来这是最后一通告别电话:“好的,谢谢你,我也会的。”
顾行之还不想挂断,接着问:“翊翊,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你会选谁?”
贺翊翊看了看四周,没说话,她的选择,她自己都不清楚。
因为下午回来路上,她给顾行之发了一条短信,说了她以后都不会回去了,彻底斩断和他的藕断丝连。
所以晚上顾行之才打来电话。
贺翊翊说:“我也不知道,因为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不确定的事情怎么给答案,给了答案反而是不负责的行为。
挂了电话,贺翊翊转身的瞬间被人揽入怀里,唇上一热,立刻被堵上。
是陆礼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门口,更不清楚,他都听到了多少内容。
冷风窜入腰的衣服里,后背立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是被冻的。
陆礼寒扣着她的腰,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在她唇边,说:“你想给谁机会?”
贺翊翊不说话了。
他是摆明在偷听?
“告诉我,你想给谁机会?”陆礼寒声音比以往还要低沉,一声又一声震在她心上。
“没有。”
“打电话的是顾行之?”
明知故问,明白是听到了。
贺翊翊说:“你都听到了,还问我,有意思吗?”
这么呛的口气,陆礼寒沉了脸,又去亲她,他明天都要走了,她还不乖。
“我醋了,可不可以。”陆礼寒搂着她,把脸埋在她肩颈上。
这还是第一次亲口听到他嘴里说这种话,贺翊翊有点懵,是无所适从。
“我不干涉你的交友,但是不要和除了我以外的男人走太近,对你有意思的女生也不能走近,我会醋,醋很劲的。”
贺翊翊脸红,帽子重新戴好,陆礼寒把她推进屋里,他却不进屋。
“你不进来吗?”
外面那么冷。
陆礼寒站着,头也没回:“让雪冷冷我的醋。”
……
隔天一早,他没叫醒贺翊翊,让她继续睡觉,他静悄悄走了。
贺敏丈夫送他去机场,又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要过年了,到时候机票不好买。”
“会尽快回来,姑丈,麻烦您照顾翊翊了。”
贺敏丈夫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都是一家人。”
贺翊翊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冷了,想来他走了很久。
小皮敲开门进屋,说:“姐姐,礼寒哥哥今天一大早就走了,我爸爸送他去的机场。”
贺翊翊低头说知道了。
小皮还说:“家里来客人了,妈咪叫你下去坐会。”
贺翊翊便起床去洗漱,换上一件杏色毛衣和牛仔裤,穿上长靴,套上米白色的羽绒外套便下楼。
来家里做客的是贺敏丈夫朋友的儿子。
贺翊翊一看,有点眼熟,突然想起是昨天在滑雪场和那个漂亮女人在一起的男人,她正吃惊的时候,男人向她伸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魏铭。”
贺敏说:“他是你姑丈朋友的儿子,也是江城人,早些年因为做生意搬来了乌克兰,比你大好几岁,你要叫哥哥。”
贺翊翊不想叫哥哥,就叫了一声‘魏先生’。
魏铭也没说什么。
贺翊翊对他第一印象并不好,所以在客厅坐了一会,就和小皮出去玩了。
小皮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和贺翊翊说:“刚才那个男人,是来求我爸爸帮他做坏事。”
“做什么坏事?他又是谁?”
“姐姐,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当然。”
小皮这才说:“他是当地有名混道的,做不干净的生意,之前就来找过爸爸几次,都是求爸爸帮他疏通关系,因为爸爸认识海关一些人,他有东西被海关扣了,他想让爸爸牵线,解决他这场麻烦。”
“为什么你会知道?”贺翊翊不可置信问。
小皮说:“爸爸有一次喝醉酒说的,所以我讨厌这个人。他一来就没好事。”
贺翊翊忍不住想起昨天那个女人。
小皮到底是小孩子,涉世未深,讨厌一个人就真的表露一干二净,也不想回家吃饭,干脆带贺翊翊去逛他的学校。
贺敏为了小皮的教育,可是砸了不少钱,让他上了当地最好的私人学校,公立学校设备落后,远不如私立的。
……
陆礼寒回到江城第一天,时差来不及调整,直接回到贺氏主持大局。
唐译乘他不在的功夫,把城郊那块项目给截住了,见了面,就说:“那个项目耗资巨大,都有几个董事不同意继续进行下去,陆总,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陆礼寒不急不慢,反问:“什么交代?”
“你搞那么大动作要了那块地,结果呢,还不是被查,现在投进去的钱都打了水漂,陆礼寒,你要装傻?”办公室外,闵遇和小欧你看我我看你,都看不出什么有用的意思来。
小欧说:“小唐总这是落井下石来了。”
闵遇叹了口气:“他不是一直这样吗?之前被打压厉害,现在逮到机会当然报复了。”
说话间,温燕时从电梯出来,他身边还有徐亚,电梯是管理层使用的,徐亚出现,带着一个温燕时。
闵遇认出了温燕时,小欧不认识,只是被温燕时的样貌吸引了视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被人逮到,她立刻低下头。
徐亚看到这一幕,说:“温总注意一下影响,小欧是陆总的秘书。”
温燕时花名在外,徐亚都知道了。
温燕时温柔的笑:“一个秘书,我还不至于抢走,徐助理,这是舍不得吗?”
徐亚开玩笑说:“小欧是陆总的秘书,要问舍不得,要问一下陆总的意见。”
闵遇颔首,向他们二位打招呼。
“闵助理,现在我们方便进去见陆总吗?”徐助理看着半敞开的办公室门,隐约见到了唐译的身影。
想来也是为了城郊那个项目。
闵遇说:“小唐总在里边……”
话还没说完呢,唐译从里面走出来,一脸怒气,看到徐亚和温燕时,尤其是温燕时,他觉得眼熟,被陆礼寒气到头疼,一刻都不想停留,便走了。
温燕时看他走了,和徐亚进了办公室。
闵遇关上办公室的门。
徐亚是来提辞职的,而温燕时,是来谈公事加一点私事。
徐亚提了辞职后,一直等陆礼寒的下文。
陆礼寒说:“翊翊知道你要走,有点难过。”
提到贺翊翊,徐亚说:“我也很难过,没能继续留在贺氏,翊翊小姐人很好,太过单纯什么都不懂。”
陆礼寒敲了敲桌子:“你要是不想留在江城,可以去安城,燕时那边也不错,徐助理在这行做了这么久,经验丰富,说实话,于公于私我都不想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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