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吃吧。”司芹将剥好的虾放回夏子皓碗中,“我这都够了。”
她目光轻柔,完全不是那个撕心裂肺要喊着报仇的司芹,容恩有瞬间的错觉,这样恬静下,她甚至看不出司芹是真情还是假意,夏子皓将袖口挽起来,笑的时候,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我有个妹妹,小时候吃虾的时候总要我给她剥好,宠溺的很。”
容恩眼皮轻跳,果见司芹眸子内的亮光黯下去,夹到嘴边的虾仁被放回碗碟内,她拿起纸巾擦下嘴角,“我吃饱了。”
男人不明所以,左手自然地搭在司芹肩膀上,“怎么才吃这么点,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不是,今天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司芹强颜欢笑,脸色有些苍白,夏子皓见容恩也已放下碗筷,便轻揽住司芹的腰,“那我送你回去歇息吧。”
容恩跟在二人的身后,见男子的手始终贴着司芹的腰没有松开,出了餐厅,容恩本想自己回家,可司芹说想和她说说话,夏子皓便也盛情挽留,将她们二人送回司芹的住处后,这才离开。
容恩陪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男人出去没多久又折了回来,给司芹送了几盒胃药后,便驾车离开。
她怀拥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几盒胃药,容恩知道她不是因为胃不舒服才要回来,而是男人提到了夏飞雨。
“司芹。”她倒了两杯水,对这儿已经熟悉的和自己家里一样,“夏子皓和夏飞雨不一样,再说,他没有必要为夏飞雨的罪孽承担下所有的罪恶。”
“容恩,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司芹语气暗沉,她叹口气,面上有苦恼之色,她将脸埋入抱枕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对我很好,从没有哪个男人像他那样对我。容恩,还记得上次在欲诱后我和你说的话吗?我说,那种事我不止一次经受过,其实,我是骗你的,也是骗我自己,在那次之前,我只有过一个男人,是个我曾经发誓要爱到骨子里面的男人。”
容恩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些事是司芹最不愿提及的伤疤,她痛过,所以才会记得那么深。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当别的小朋友都在的时候,我就和奶奶开始捡瓶子,收旧报纸,奶奶供我,说只有那样才会有出息,我也努力了。可是,没用,那时候,有太多事情让我分神,我不想让奶奶那么累,放学回来了,就自己出去捡瓶子,渐渐的,我的成绩也就一落千丈,直到后来,我自己不想念书了,我知道上大学需要一笔很大的费用,而这笔钱,我和奶奶就算天天不睡觉收着那些旧报纸,都不可能凑起来的。再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人,很俗套的开始,他不务正业,而我又背着奶奶逃学,我们认识了,他起初对我很好,我从来没有在奶奶以外的人身上感觉到过温暖,一点点都没有。”
司芹抬起头,她已经很少在哭,谈起那些过往的时候,脸色就冷静的像是平板的镜面,“容恩,你知道吗?像我这种人,其实真的很好骗,别人只要给我一点点好,我都会摆出小狗乞怜的姿态,因为,我太需要被爱了……”司芹不由冷笑,眼角露出不屑,“后来,他带我去酒吧玩,是那种很小很嘈杂的地方,环境很差,我喝醉了,最后,那男人将我拖到一家旅馆,我就是在那时候失去了我的第一次。”
司芹,算得上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了,她们往往渴望被爱,那种迫切,让她们分辨不出虚假,很可能你随意的一个笑容就能让她们掏心掏肺。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放着20块钱,我没有哭,我只觉得很疼,我所谓的爱,我一直认为是不会疼的。穿好衣服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这家旅馆很破,窗帘甚至只有一半,外面的人走过都能清清楚楚看见里面正在发生些什么,床上的被褥也像是很久没洗了,一块块的污渍,散发出很难闻的味道,而我,就是在这么张床上,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失了身的。我谁都没有怪,是我自己不好,走出那家旅馆的时候,我吐得差点晕过去,里面的味道,每一寸都让我恶心。”
容恩什么都做不了,只是静静地听着,心里面,一层接着一层的酸涩在泛出来。
“我紧紧攥着那20块钱,指甲甚至穿过那张纸币,我很痛,可我没有坐车,就走了几个小时回去,走到家旁边的那个弄堂里面,我看见奶奶佝偻着等在那,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知道了我逃课的事,那天晚上,她狠狠地打了我一顿,用扫地的笤帚打得,我没要哭,她就先哭了,抱着我一个劲地说,阿芹啊,你不怎么行?你也要和奶奶一样吗……”
司芹想起奶奶的时候,眼眶还是红了,“那是她唯一一次动手打我,奶奶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容恩,每当我想要软下心肠的时候,我只要一想起奶奶,我就什么都不在乎,夏子皓是对我好,可他是夏家的长子,他哪天知道了我和夏飞雨的过节,他还会站在我这边吗?容恩,你说,他还会接受一个被强奸和轮奸过的人吗?”
容恩哑口无言,她一手放在司芹的肩上轻拍,“可是,如果你爱上了他怎么办?司芹,你这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她仰面,将身体靠在沙发上,性感的卷发披散在肩头,精致的侧脸上溢出无限哀戚,她缓缓闭上眼睛,“容恩,我这种人是不配说爱的,我不会有感情。”
“司芹……”
“容恩,你别劝我了。”司芹轻叹口气,从沙发上起身,在电视柜前找了片刻后,将一盘带子塞入d机内,“不说这些了,来,我们学这个。”
容恩见司芹从沙发下拖出几个坐垫,其实,她扎起头发不化妆的时候,和寻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也喜欢窝在家里面,做几样自己拿手的好菜,如果没有那晚,司芹也是个平平凡凡的女子,甚至还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南夜爵驱车回家,在等红灯时,目光不由落到副驾驶座的绒布盒子上,他食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敲打,嘴角勾笑。
后面传来喇叭声,他视线轻抬,正好在边上的车子上擦过去,南夜爵目光稍怔,俊脸忽而转为凝重。
这张脸他记得,曾经阿元拿回来的照片上,就是他,阎越!
而这个阎越,却是之前那个,未整容前的。
南夜爵眉头紧拧,一张脸瞬间溢满阴霾,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握起,旁边的车上,刘妈将里侧的帘子拉上,正和司机说着什么话。
他拍档追上去,车速放慢后,与前面的车子保持渐行渐远的距离,南夜爵向来不会看错人,当初阎越回来的时候他就有过怀疑,怎会那么巧,还换了一张脸?
他狭长的凤目变得深壑锋利,后视镜中,男人薄唇紧抿,脸部的轮廓凸显尖锐,酒红色碎发精神无比,南夜爵十指控制着方向盘,隐约,泛白的指关节透露出几许不安以及紧张。
他一路跟着来到阎家的庄园别墅,车子进去后,厚重的铁门便将外人阻隔在外,南夜爵始终沉着脸,直到许久后才离开。回去的时候,下起瓢泼大雨,男人开着车,忽然便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眼里的阴鸷实在吓人。
回到家,南夜爵刚走上楼梯,就听到卧室内传来乒乓的声音,他放轻脚步,推开门时,就见容恩在电视机前铺着块地毯,正在练习瑜伽。这应该是她的第一次练习,所以动作笨拙,将脚腕扳起来的时候,总是使不上力,腿老是收回去,要么就碰在地板上,所以才会有方才那样的动静。
容恩皱着鼻头,放下腿,坐在地毯上,她将带子倒回去,嘴里面还跟着里面的示范念念有词,在掌握住基本要领后,便轻点下头,又将一条腿扳起来压在手肘间。
容恩做的很出神,以至于南夜爵站在门口都没有发现,窗外,雨水声声,天气逼近严寒,男人安静地站在那,端详着容恩认真而恬静的小脸。这个屋子,也因这份人气而变得温暖起来,不再是空荡荡的,需要靠着暖气才能待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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