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发展,从最后的记忆开始忘却。」
《livelove》游戏所在的虚拟城市边缘,大海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博物馆。
那是2055年12月15日740版本更新之后,虚拟城市突然出现的建筑。
游戏经过多年的迭代,扩展出了许许多多的星际和城市,有田园牧歌的净土,也有血腥暴力的争夺,满足各种各样玩家的需求,世界的任何角落都可到达,然而唯有那座建筑,被大海与空气墙包围。
从大陆延伸出去一座玻璃桥,通往博物馆。城市的最上空,可以看见博物馆的一隅。
玩家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开来了坦克和飞机,架起了大炮,也没能穿透大海隔绝出来的空气墙,进入到那座博物馆,也没有人知道,在建筑的里面,究竟保存了什么。
有人说,里面存着游戏的所有代码。
也有人说,是这款游戏拥有者的宝库,藏着数不尽的财富。
然而五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人能够进到里面,大家逐渐对它失去了兴趣,也很少有人再来到这游戏地图的边缘。
码头的木质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穿着干净整洁的西装,圆形银色的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光。
他的腰背挺直,身形挺拔修长,头发打理得很整洁,一丝不苟,除了两鬓的斑白,脸庞上的肌肉略微松弛,透露出他的年龄,但依然不曾影响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与魅力。
即使看上去是个老者,也依然是个俊朗不凡的男人。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在等人吗?”一道温温懒懒的女声响起。
沈镌白抬起头,看见了映入眼帘的女人。
女人的长相很美,五官精致,浓密乌黑的长发被盘起来,偶尔有一缕碎发滑落,在她纤细雪白的脖颈上轻扫。
不知道为什么,扫得他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尤其一双桃花眼,看向他时,含了很浓烈的情愫,好像他们认识一样。
她笑起来时,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却别有一番风情,有一种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韵味。
“我不知道。”沈镌白说,难得的好脾气。
不记得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记得他要去做什么。
他坐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这是唯一一处安静的地方,城市里人群喧嚷得让他烦。
“你想去那边看看吗?”女人目光远眺,指了指在大海里的建筑。
沈镌白下意识想说不想。
他才不像年轻人一样,对什么都咋咋唬唬地好奇,哪里都要去凑个热闹。
海风把女人的裙摆吹起。
她直接拉上了他的胳膊,“走吧走吧。”
明明是很没分寸的举止,沈镌白觉得他该恼,该甩开她的碰触。
但不知怎么了,女人的手温软如无骨,搭在他的胳膊上,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一点也不突兀。
沈镌白就那么不带任何反抗的,被她拖着走。
翻涌的海浪四溅,却一滴水也没有沾到他们。
玻璃桥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他们没有任何阻碍的,通过了所有人想尽办法都无法进入的空气墙。
博物馆是一个见方的巨大三层建筑,有繁复的石雕纹路,两边是修剪整齐的葱郁园林,正门有一个漂亮的小喷泉,水流声淅淅沥沥。
一旁园林的灌木丛里突然蹿出了一条金毛犬。
汪汪汪地朝他们飞奔而来。
沈镌白皱起眉,好像是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扯过女人的胳膊,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觉得奇怪,明明上午在城市中心的枪战里,有人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求他给一个血包,他都没有给。
金毛犬体型庞大,跑到他的脚边,竟然乖乖地蹲好,伸出了舌头,好像是对他摇尾乞怜。
“刻刻,你在这里啊。”女人的嗓音更加温柔,弯下腰,轻轻拍了拍金毛犬的脑袋。
金毛犬看上去很高兴,肩膀耸动,汪汪了两声回应。
“它是你的狗?”沈镌白问。
他的眼皮微垂,凝着和金毛犬玩得很开心的女人。
“它也是你的狗。”女人抬起头看他。
“”
沈镌白:“我不记得了。”
印象里,他应该不是喜欢狗的人。
“你刚叫它什么?”
“刻刻。”
沈镌白皱了皱眉,真是念起来不是很好听的名字。
“什么克?”他问。
“镌刻的刻。”
闻言,沈镌白一愣,对上女人的视线,平静无澜,仿佛大海一样将他裹挟进去。
镌刻的刻。
真是巧,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镌’。
女人走到巨大建筑的门前。
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名字叫刻刻的狗紧跟着。
她的手按在雕花的门扶手上,拍了拍刻刻的脑袋,“你不可以进去哦,那时候还没有你呢。”
女人将刻刻挡在门外,推开木门,门里露出一条小缝。
缝隙里,有晃得刺眼的白光倾泻出来。
“要进去看看吗?”女人回过头看他,强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皮肤白到几乎透明,好像随时就要消失。
沈镌白的呼吸一窒,即使不知道建筑里有什么,性格里的戒备、怀疑与冷漠本该将他阻止在门外。
他凝望着女人,鬼使神差的,跟着她一道进入了光里。
“哥哥,这道题没有答案。”小姑娘的声音软糯,拖着长长的尾音。
沈镌白趴在茶几上,感觉到有一双小手在轻轻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推醒了。
他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眼神迷茫而倦怠,环顾着四周。
客厅里,电视上正在播着《还珠格格》,偌大的落地窗,有阳光晒了进来,窗外蝉声鸣鸣,是炎热吵闹的午后。
室内却是凉爽舒适,有空调微微的嗡鸣声。
他睡觉的位置,占据了茶几的一半。
另一半,则铺满了初中的课本,地毯上跪坐着一个小姑娘。
他低下头,对上了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扑扇,扇走了他睡醒来时最后的混沌。
沈镌白打了个疏懒的哈欠,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数学练习册上,“哪道题?”
他余光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盘算着哄岑老爷子家的小姑娘写完作业,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去打游戏。
“这题。”岑虞伸出小手,指着课本上最后一道大题。
她的指尖小小的,细细的,还没有沈镌白的一半宽,放在同一张纸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镌白的目光移至她指的题目。
简简单单的二元一次方程。
他只粗略扫过题干,几个关键的数字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串公式,很快得出了答案。
沈镌白左手托腮,挑了挑眉,忍不住心想,真是个小孩子,这也不会。
他右手扯过桌上的一张白纸,龙飞凤舞,写下了运算过程,原本他心算就能跳过的几步算法,也没有省略,完全按照一个准初中生该有的智商去写题。
在沈镌白写答案的功夫里,岑虞压根没看他怎么做题的,眼睛一直瞟着电视机看。
电视的声音放得很小,是岑虞偷偷看的。
因为怕被在茶室里喝茶的岑沈两位老爷子听见。
沈镌白虽然被交代了照顾岑老爷子小孙女的职责,却也懒得一本正经,讨一个小姑娘的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当没看见。
有时候岑老爷子出来视察,还眼疾手快帮着岑虞关电视。
《还珠格格》播到了主角一行人随皇帝微服出巡,小燕子发起了脾气,骑着马跑走了,结果不慎摔了一跤,五阿哥追了上去。
然后就是很经典的五阿哥强吻小燕子的戏份。
岑虞看到两个成年人在接吻,脸倏地涨得通红,潜意识里觉得两个人接吻是很羞耻的事情,她抬起两手挡住眼睛,但又舍不得不看,从指缝里往外看。
“噫——”
沈镌白还在低头给她写答案,耳边传来小姑娘拿腔拿调的怪音,他掀起眼皮,看向电视,正好也看见五阿哥吻小燕子的画面。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倏地关了电视。
岑虞看得又别扭又起劲,一看电视关了,立刻坐直起来,歪着脑袋去抢遥控器,“哥哥你干嘛,还没看完呢!”
沈镌白食指指节敲了敲草稿纸,“写作业,不准看了。”
“”岑虞撇撇嘴,有些不服管教的意思,毕竟沈镌白教她都快一个暑假了,之前从来也没不让她看电视。
她伸长了胳膊去够茶几边的遥控器。
沈镌白眼疾手快,抢她一步拿过遥控器,举到了头顶。
岑虞个子矮,沈镌白还在念高中,但个子已经有一米八五往上了,手长脚长,她怎么也抢不到他手里的遥控器,气得要死,又拿他没有办法。
加上中途,岑老爷子和沈老爷子从茶室里出来,背上他们的渔具,搭车出门钓鱼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沈镌白好好带妹妹。
经过这么一打岔,岑虞也不敢再闹着看电视,怕沈镌白告她的状,最后只能拿起笔,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地抄着沈镌白给她写的答案。
沈镌白见她好不容易消停了,拿出口袋里的掌机,打起了游戏。
手柄按键的声音和小姑娘写作业的沙沙声交叠在一起,倒也和谐。
半晌。
“哥哥。”岑虞冷不丁叫他。
沈镌白眼皮不抬,懒懒散散地‘嗯’了一声,目不转睛盯着掌机里的小人杀怪,“又哪道题不会了?”
岑虞抬起头,咧着嘴笑起来,微微上挑的眸子里,藏着揶揄,“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沈镌白按手柄的动作顿了顿,漫不经意地问:“不好意思什么?”
“看到别人,”岑虞嘟囔着,“亲嘴。”亲嘴这两个词,被她说得很轻很短促,也不知道是谁在不好意思。
闻言,沈镌白不屑地嗤笑一声,继续打着自己的游戏,理都懒得理她,没把小孩子故意的挑衅看在眼里。
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又不是没看过尺度更大的。
岑虞见他不理自己,还以为他是默认了,更来劲了。
“哥哥,你有没有亲过嘴啊?”
“”
“哥哥,念高中谈恋爱,算不算早恋啊?”
“”
“哥哥,你长那么好看,肯定和不少姐姐谈过吧?”
“”
小姑娘喋喋不休,小嘴叭叭地问个不停。
沈镌白想不搭理都难。
游戏里,他操作的角色,因为一个失误,被巨龙撞飞,踩在脚下。
gameover。
他将手里的掌机丢到沙发上,强忍住想把小姑娘嘴堵上的冲动。
“作业写完了?”他问。
岑虞眨了眨眼睛,乖巧地点头,“抄完了。”
沈镌白推开茶几上繁乱的作业本,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走吧,哥哥带你去见识见识比恋爱更有意思的东西。”省得这小孩满脑子就知道看这种没营养的偶像剧。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加更,假期愉快!
对不起我的宝贝们,别难过啊啊真的是个好结局!
因为最后想写一个有新意的故事,不确定大家喜不喜欢,但一定是个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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