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外传来绵长的下课铃——
打破了空间里的僵持。
岑虞眼睫微颤,别过脸,避开了他灼灼的视线。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走廊里有学生跑来跑去玩耍打闹的声音,嘈杂无序。
沈镌白皱了皱眉,转身将机房的防盗门关上。
声音一下子减弱到几乎听不见,隔绝了外面和里面两个世界。
“你说呢。”他语气淡淡地反问,好像在指她的明知故问。
“你不让我去看眠眠,又不喜欢我打扰你工作,我只能找一些离你近一点的事情做。”
“”岑虞没想到他会把事情说的那么直白,面色一滞。
沈镌白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显示屏上,挑了挑眉,“你也确实给我找了事情。”
岑虞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向显示屏。
被她插上u盘的电脑,显示屏上一条条跑着黑底白字的代码,好像抽筋一样不受控制,时不时有红色报警信息提示弹出。
她移动鼠标,敲了敲键盘,什么反应也没有,电脑完全不受控制,她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你的u盘里有病毒。”沈镌白走过来,两只手分别撑在桌上,凝着屏幕上的代码看,眉心微微蹙起,瞬间就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岑虞愣了愣,发现自己被他的身体圈在了电脑桌里面,左右拦着他的手臂,稍稍抬头,就能抵住他的下巴。
他们维持着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
沈镌白手臂动了动,两手放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什么。
“”岑虞感受到被困在他身体里的空间更为狭小了,后背清晰地传来对方滚烫的热度。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清爽的海盐味道,很好闻。
她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也不敢抬头怕碰到他,只能垂下眼帘,盯着面前黑色键盘,耳根不自觉泛起些微的红。
男人干净修长的十指,骨节分明,在全键盘上飞快的来回,敲下一行又一行代码。
“你的u盘是插过什么公共电脑吗?”
头顶上放传来询问。
“”岑虞缩了缩脖子,尽力让自己占地面积更小,讷讷地答:“好像早上在镇上打印店的电脑里用过。”
闻言,沈镌白淡淡‘嗯’了一声,“公共电脑很容易被人放了病毒。”
岑虞的心情有些紧张,“不要紧吧,会不会把机房的电脑弄坏啊。”
沈镌白低头看她一眼,看她一脸做错事很自责的模样,忍不住逗她,“有可能。”
“而且机房所有的电脑都是关联的,一台中了病毒,其他的也都会中病毒。”
“”
岑虞懊恼地‘啊’了一声,“那怎么办啊,要我赔吗?”
沈镌白嘴角轻轻勾起,手上敲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
“按一下空格。”他示意道。
岑虞一愣,下意识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伸出右手,食指在空格上轻轻敲了一下。
原本黑屏了的显示屏倏地重新亮起蓝光。
当——
windows开机的声音在安静的机房空间里回响。
电脑恢复如常。
“”
岑虞怔怔地盯着屏幕,半天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被耍了,羞恼地抬起头,“你好烦啊。”
沈镌白发出一声低低地轻笑,松开了禁锢她的双臂,站直起来。
压迫感消失,岑虞悄悄呼出一口气,她拿过鼠标,重新打开u盘的文件夹,结果发现里面的文件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的乱码文件,打也打不开。
“”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扭头去问他,“里面东西不见了。”
闻言,沈镌白重新弯腰压了下来,大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指尖冰凉,触及肌肤时,印上了灼人的痕迹。
岑虞立刻把放在鼠标上的手缩回去,把鼠标让给他。
男人身上海盐的气息又充斥鼻腔,她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重新提起。
心脏不知不觉跳动的速度加快。
沈镌白用鼠标在乱码文件上停留,查看文件属性信息,“应该是病毒影响的,你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吗?”
“挺重要的。”里面不光有剧本内容,还有很多其他的文件,丢了以后会很麻烦。
“这样啊。”沈镌白盯着屏幕,若有所思,心思有几分放在了文件恢复上,他自己知道。
女人细碎的发梢翘起,羽毛似的扫过他的下巴,痒痒麻麻,一路痒至内里。
玫瑰味洗发水的味道清甜好闻,带着蛊惑人的气息。
“”
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敛下眸子,藏去了瞳孔里的异样,声音里是故作的淡定从容,“你让让,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恢复。”
听到对方主动的赦令,岑虞立刻从椅子上起来,把位置让给他,在一边的电脑桌坐下。
她支手撑额,就那么盯着沈镌白对着电脑操作,薄唇不自觉轻轻抿着,好看的眉眼里透着十足的专注与认真,瞳孔里亮得仿佛缀着星子。
心脏忽然地漏跳一拍。
她有些走了神,脑子里莫名想起以前不知道从里看到的说法,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是最好看的时候。
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十分钟课间时间过去,上课铃准时响起。
走廊里的学生瞬间散去,没了孩子们的吵闹,机房里更显得安静。
只剩下键盘噼啪的敲击声,还有电脑主机散热片旋转的微微嗡鸣。
等他修u盘的功夫,岑虞凭着记忆,用另一台电脑,把最着急用的剧本给修订完成,用微信传输助手,发到了手机上,转交给执行导演去更新工作人员手头的剧本。
他们并排坐着,各干各的。
距离上一次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相处,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有件事我一直很想确认——”
沈镌白盯着屏幕上黑白色的长串代码,突然开了腔。
岑虞停下手头的工作,疑惑地看向他。
沈镌白没有和她对视,只是键盘敲击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的声音低低缓缓,一字一顿,“你在英国的那几年,有人照顾你吗?”
“”
岑虞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但也没必要隐瞒。
“有。”她说。
“”
键盘敲击声减缓到停止,沈镌白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忘记了接下来代码要怎么写。
“这样啊,”他的嗓音低哑沉闷,“那就好。”
“”岑虞盯着他,沈镌白的视线始终凝在屏幕上,好像是在逃避和她对视,神情里染上了落寞。
半晌的沉默。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什么。”岑虞问。
沈镌白垂下眼皮,露出那一颗颓丧的小痣。
“那段时间,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没有陪过她产检,进产房。
他没办法去想象,如果是她一个人独自经历生育的过程,会有多么艰难。
他甚至不敢去问,是剖腹还是顺产,好像以一种毫无关系的态度。
还有眠眠出生时,小家伙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他。
在岑虞养育她的过程里,他缺席了全程,错过了她所有长大的细节。
“”
十指悬停在键盘上,指尖微微的颤抖。
沈镌白压抑许久的情绪仿佛再也控制不住。
从知道他和岑虞有一个孩子时,他由最开始的震惊,到有一丝丝卑鄙的希冀,希冀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因为眠眠,还有挽回的机会。
一直到现在,只剩下深深的自责与懊悔。
“”岑虞一言不发地就那么盯着他。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黑发垂落在额前,挡住了半张脸,眼眸里的情绪半明半昧,唇角抿成一条线,下颚线条明晰紧绷。
突然,沈镌白把手里的键盘向前一推,抱住自己的头,埋在桌子上。
她愣了愣,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抱歉,”于他的臂弯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挟着湿润粘稠的水气,“我今天可能修不好你的u盘了,你明天再来拿吧。”
“”岑虞怔怔地望着他,只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以及脑门上的旋儿。
男人手长脚长,弓着个背,整个人蜷缩在略显拥挤的单人电脑桌上,肩膀微不可见的颤动。
她张了张嘴,不确定地嗫嚅了两声,“沈镌白,你是在哭吗?”
“没有。”他的声音嘶哑,含着淡淡的鼻音。
“”
明明就有。
岑虞哭笑不得,明明刚才还好端端。
印象里她就没见过沈镌白哭,虽然现下不该是轻松的情绪,但她的唇角却控制不住的微微上扬,觉得有些好笑。
“我不信,你给我看看。”她伸手抓住他的头发,想要往上掰,看清他的脸。
“”沈镌白用手臂护着头,不让她得逞。
他越是这样,岑虞就越是想要看到他脸,上了两只手和他抗衡。
突然,不及她反应的,沈镌白猛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四两拨千斤般把她的身体翻转,背对着他。
然后将她捣乱的两只手禁锢交叠在她胸前,径直将人竖着抱起往外拎。
岑虞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双脚离地,脑袋被他用下巴抵着,只能看见前方的景象。
“你干什么啊。”她慌张地试图挣扎,奈何被压得死死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能由着沈镌白把她一路抱到机房外面放下。
她条件反射地回头。
只听见‘砰’的一声——
沈镌白已经在机房里面关上了防盗门,连个人影子也没让她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沈:老子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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