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沈镌白用中文问,语气里漫不经心。
“”岑虞移开和他对视的目光,摊手摇头,用上了她专业的演技。
“sorry,what?”
(对不起,我不明白。)
“”
沈镌白沉默片刻,看向她身后的帐篷,转用了英语。
“yousetitup?”
(自己搭的?)
他的英文发音标准好听,带了些美式口音,给人一种随意痞气的感觉。
“”
岑虞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用刻意的压低嗓音去变声,她的嗓子有些发炎刺痛,声音也比平时沙哑许多。
他挑了挑眉,拖着长长的尾音,“welldone”
(挺厉害。)
沈镌白有一搭没一搭,好像唠家常似地说。
“”
岑虞没再吭声,她弯腰把倒掉的椅子扶正,缩回椅子里,盯着自己面前的篝火。
只希望对面不要再和她搭话了,也没见他平时那么自来熟。
好在沈镌白有那么点眼力见,视线落在她身上看了一会儿,很快没趣地回了自己的帐篷。
岑虞刚松一口气,准备收拾收拾躲进帐篷里。
过了没两分钟,只见山坡上的男人弯腰从帐篷里走出来,隔着土坡问,“doyouhaveanigniter?”
(你有打火器吗?)
他晃了晃手里的打火器打了个转。
“mineisbroken”
(我的坏了。)
“”
这人怎么那么多事。
岑虞忍不住吐槽,一颗心重新提起。
她硬着头皮捡起地上的打火器。
“fetit”
(算了。)
沈镌白摆了摆手,突然说。
没等岑虞反应,他已经手脚利落地跳下半人高的雪坡,径直走进她的领地范围。
“iborrowyhtdirectly”
(我直接借你的火吧。)
言语之间,一点也不客气。
他抽出胳膊肘下面夹着的两包印着中文字的袋装方便面。
“havesomenoddles?”
(泡面吃吗?)
“”
岑虞以前怎么不知道沈镌白那么自来熟。
“that’sok”
(不用了。)
她的语气冷淡而疏离。
沈镌白扫她一眼,耸耸肩没有在意。
铝锅里的雪水已经煮化沸腾。
他自顾自地搬来另一张简易椅坐下,然后拆开方便面的包装,将两块面饼都丢了进去。
煮面的几分钟过程里。
岑虞重新坐回行军椅上,缩成一团,把围巾向上扯了扯,帽子压了压,连眼睛都几乎挡住。
她一声不吭地盯着沈镌白的动作,内里却无比的煎熬,生怕被他认出来。
毕竟自从他们上次在剧组酒店的不欢而散,在这样的场景里再见面,只会让两个人都觉得尴尬。
随着调料包的倒入,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方便面独特的香味。
营地里不提供食物。
岑虞本身为了身材管理,晚饭一直就吃的不多,原本是打算就喝点热水和压缩饼干对付过去。
这会儿却被这个味道给诱惑的不行,尤其是异国他乡的中国味道。
结果她不饿也馋了。
她眼睛直直地盯着铝锅里咕嘟咕嘟的面条。
沈镌白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两个鸡蛋,敲了下去搅和,蛋花混着色泽橙亮的汤汁。
“”岑虞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垂下眸子,眼不见为净。
“havesome?”
(吃一点?)
沈镌白斜斜地看她,试探性地问。
“”
岑虞抿着唇,摇了摇头,几乎是用意志力在拒绝。
看她拒绝的彻底,沈镌白没有坚持,他随手从旁边折了两根树枝,从防风服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慢条斯理地削树枝上的皮。
灰绿色的树皮打成卷,一点一点从树枝剥离。
“whyareyoualoneinisland?”
(怎么一个人来冰岛旅行?)
他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树枝继续削,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justwant”岑虞回。
——关你屁事。
“whydoesn’tyourboyfriende?”
(怎么不叫男朋友陪你?)
“doihavetogetaboyfriend?”
(我一定要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死了。
“”这回轮到沈镌白顿了顿,他折断了削好的树枝,成两根,比对着长短。
半晌,他轻笑一声,“no,you”
(不,你不需要。)
他开始削偏长的那根树枝,直到和短的长度一致,成为了一对简易的筷子。
“howmanymenhaveyoubeenwith?”
(你交过几个男朋友?)
他问得直白。
一点没有陌生人之间该有的距离和边界感。
“”
岑虞顿了顿,终于没忍住把心里的话直说了出来,“it’snoneofyourbusiness”
(这个不关你的事。)
她的语气不善,对于沈镌白这种不知羞耻,和陌生女人搭讪的行为感到鄙夷与不快。
“okayjustcheg”
(好吧,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耸耸肩,语气轻飘飘的,自动忽略了她的敌意,好像就是没走心的闲聊。
做好一双筷子以后,沈镌白没有直接开始吃面,而是继续削第二根树枝。
他没再发问。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与尴尬。
岑虞双手在大腿上局促不安地蹭了蹭,站起来,打破安静。
“takecare,iwannahaveashower”
(你自便,我去洗漱。)
营地小屋附近有一个洗澡间,每个人可以洗五分钟的热水。
岑虞钻进帐篷,带上必需用品,提着帐篷上的煤油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人类文明远离的森林,月光洒在大雪里,夜晚黑得发亮。
这样的天气,如果运气好,也许还能看见极光。
但对于岑虞来说还是太黑,小路不好走,到处是树枝绊脚。
她弯着腰,煤油灯低得几乎贴地,才能勉强看清路,磨磨蹭蹭了许久才终于从露营的雪坡下去
然而离开了篝火的光线辐射范围,眼前更是只剩下一片漆黑。
岑虞脚里的步子踟蹰,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迈。
大雪扑簌扑簌的下,之前行人走出的痕迹早就被埋没。
上次来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没有夜盲症,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对于森林夜晚的印象,没有想到会是那么黑。
身后隐约听见男人细碎的吃面条声音。
如果换做只有她一个人,岑虞肯定就原路返回,不洗漱了,老老实实在帐篷的范围内呆到天亮。
“”
良久。
她咬了咬牙,右手里提高煤油灯,凭着感觉选了一个方向。
左手不自觉向前伸,摸索开路,从别人的视角看,仿佛是瞎子摸象。
她心里打着鼓,愣头朝前走。
凛冽的风呼啸,掠过她的耳畔,树林里枝干碰触,发出畏人的声响。
突然,一只手凭空出现,夺走了她的煤油灯。
岑虞浑身一颤,抬头向上看。
正对上沈镌白漆黑透亮的眼眸。
煤油灯发出炙热的温度,夹在他们面前。
明黄的光笼罩住他的侧脸,勾勒出深邃的五官与线条明晰的下颚线。
他就那么凝着她。
周围一片黑暗。
只剩煤油灯宛若萤火虫般发出光芒。
岑虞仰着头,看见他瞳仁里映出她的样子,一时有些呆滞。
“you’reheadingthewrongway”
(你方向走反了。)
沈镌白轻晃手里的灯。
“……”岑虞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慌忙地扭过头,错开了他的目光。
刚才的对视两人距离挨得很近。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些心虚。
仿佛他能透过她脸上严严实实的遮挡物将她看穿。
岑虞讷讷地应声道谢,她抢回煤油灯,脚步调转,往相反的方向走。
沈镌白盯着她的背影,薄唇轻抿,漆黑的眸子又深了些。
他单手插兜,闲庭信步似的跟在她后头。
“”
岑虞听见后面的响动,难以做到忽略。
“whyyoufollowme?”
(你跟着我干什么?)
“justtakeawalk”
(吃饱了散步。)
“”
“couldyoumakewayforme?”明明是客气的句法,但沈镌白语气轻慢,一点听不出客气的意思,“youwalktooslow”
(要不你让让?你走太慢了。)
“”岑虞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顿住脚步,靠在一边的树上,侧身让他往前走。
枯树干看起来坚实粗壮,但里面早就被虫蛀的中空疏松。
她一靠上去,树干‘啪嗒’一声,从中间折断向后倒。
岑虞猝不及防,瞳孔倏地放大,整个重心也跟着向后栽。
沈镌白的反应极快,几乎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将人往回扯。
慌乱之中,煤油灯哐当坠地,里面的火苗忽地扑灭。
眼前的世界瞬间归于黑暗。
岑虞眨了眨眼睛,心有余悸地站稳,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靠感官去感受,离她极近的位置站着的男人,她的脸几乎贴在他的胸口,随着彼此呼吸起伏轻蹭。
短暂的僵持片刻。
头顶上方传来声音,沈镌白疏懒地开了腔。
说着与此情此景完全无关的话题。
“howaboutteagyouaeseidiom?”
(教你一个中国的成语。)
“doyouknowwhatitis——”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
他微微停顿,没再用英文,而是改成中文。
“一、叶、障、目。”
中文的发音字正腔圆,朗朗好听。
“”岑虞怔怔地盯着黑暗,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镌白拖着长长的尾音,发出一声问询的低哼,“嗯?”
他单薄的眼皮掀起,捏着她下巴抬起。
紧接着,薄唇缓缓轻启,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岑虞。”
作者有话要说:谷歌翻译水平,如果有语法使用不标准感谢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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