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隐隐约约知道母亲之前的事,他也曾好奇他的身份为什么这么尴尬,为什么父皇那么多孩子,独独不待见他,他想尽了各种方法,乖乖听话,努力学习,可是父皇就是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他。
他很羡慕走到哪里都被捧起来的九公主,是丽妃唯一的孩子,她无论是干什么,哪怕是闯了祸,丽妃娘娘也是笑眯眯的宠溺的看着她,父皇也总是纵容着她,他羡慕她脸上无忧无虑的大笑,他羡慕她可以不管不顾他人的目光,她可以大胆的干所有他渴望的事。
羡慕慢慢变成嫉妒,慢慢又变成了恨意,他每次绝望的时候,就像一个人待在一个枯井里,他努力的想爬上去,可是却永远只能不断地沉沦,沉沦……他恨凭什么,有些人天生就应该受到宠爱,天生就有至尊的身份,轻松就能获得别人的喜爱,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而他就只能像一只臭老鼠,慢慢地阴沟里爬着……
这也是他后来杀了所有兄弟姐妹却独独留下九公主的原因,他想看看没有那些宠着护着她的人,她能怎么办,现在的她跟以前的绝望的他一样,他也想让这些天之骄子们尝尝这种绝望的滋味。
后来,一次他又躲在冷宫里的那株灌木丛里时,偶然听见那些个宫女太监说话:
“晦气,这种地方全是疯子!”一个太监说着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这女人也是能闹,谁不知道她的腌臜事呢,原来就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另一个宫女鄙夷的说道。
“是啊,真是恶心,瞒着主子去爬皇上的床,结果呢,还不是这种下场。”太监得意的说。
接着他们又感叹一番,对着母亲评头论足了一会,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这对小小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他以前一直认为这么能书会画、知书达理的母亲,怎么也应该像是宫里其他娘娘那样尊贵,最基本的礼义廉耻也应该是知道的,他还一直把母亲视作他的表率。
原后来他慢慢知道了母亲原是宫中丽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是从小就同丽妃娘娘一起长大,后来干脆做了陪嫁,同丽妃娘娘一起进宫,虽说那时身份不高,但由于丽妃娘娘正值娇艳的年纪,这个时候的娇蛮反而显得可爱,甫一进宫,就受到老皇帝的宠爱。
他的母亲从小跟着小姐长大,娇养的像个真正的小姐,长得也不比丽妃差,反而五官有诸多相似的地方,因此心里也傲气的很,绝不愿这一生就像庸庸碌碌的嫁配给小厮的其他宫女一样,明明她长得也不差。
在她还没被皇宫里奢华迷失眼睛的时候,在她是老爷的私生女这件事还没暴露的时候,她只敢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偶尔表达一下自己的反抗,在一次宫妃家眷前来拜访的时候,她不小心听到了自己是老爷的私生女的事实。
当年老爷喝醉后,无意中宠幸了老夫人身旁的婢女,本来是要把这件事给压下去的,出了这等丑事,大家族里的腌臜事从来都不缺,难的就是偏偏这婢女还怀孕了,家族男丁稀缺,于是这婢女就留下来了,后来发现是个女娃,这婢女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
最后,这女娃的归宿也是一个问题,毕竟也是老爷的孩子,若是直接扔给奴才们带,又有失身份,干脆就让她跟在小姐身边,吃穿用度也不会亏待她,这点用度他们大家族还是不会短了她的。
这女娃的归宿也是一个问题,配给小厮呢,又掉身份,配给大家族做小妾吧,身份又太低微,最后老夫人直接拍板定下,跟着小姐一起进宫,后来趁着入宫见家眷的时机,要老嬷嬷提点一下小姐,帮着给这女娃寻门亲事。
好巧不巧就被他母亲听见了,她更是飘飘然了,原来她跟那些个小姐也不差什么吗,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像小姐那样得到皇帝宠爱,享受享不尽荣华富贵,做一回主子。
于是,她更是用心的打扮自己了,有时候竟有喧宾夺主的味道了,老嬷嬷稍微看出一点苗头,暗中提醒了丽妃几次,可是她是从小就跟丽妃的,丽妃十分信任她,再加上她惯是会察言观色的,知道丽妃的爽点在哪,讨好了几次,丽妃就渐渐忘却了这件事。
她的机会终于来了,在一次丽妃托她送药膳给皇上补身子时,她故意穿的十分妖媚的勾引了皇帝,这次之后,丽妃就彻底跟她决裂了,而她也幸运的一举得男,本来这一切都向着她预想的一切发展,可是她忘了,在皇宫里,皇帝的宠爱有时是跟权力挂钩的,丽妃背后是整个谢氏家族,所以她才能圣宠不衰。
谢氏官拜宰相,在朝堂上说话十分有分量,连皇上也不由得忌惮三分,而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还是刻意勾引皇帝的,这在宫里那群已经被丽妃嫉妒的红眼的女人眼里,绝对就是贱女人,再加上现在丽妃已经完全跟她决裂,所以她们把平日里在丽妃那里受的气都撒在她身上了,明里暗里给她下了不少绊子。
丽妃完全是不闻不问,冷眼旁观她受众人磋磨,再加上宫中从不缺美人,皇帝很快就忘了她,就她的孩子出生时来过几次,更可气的是连她孩子的名字都被那群女人玩笑取的。
受此大辱,她成日只想着如何复宠,这时偏又有有心人的挑拨,她把孩子看成了她复宠的筹码,不断地虐待孩子,故意让孩子生病,期盼着皇帝来看望,这种伎俩一两次还有效,时间一长,便是白痴也明白她的用意,皇帝也在心里给她下了个恶毒女人的定义,不愿再到她身边来了,后宫里愿意诞下龙子的女人从来都不缺。
后宫里的人向来是趋炎附势的,众人见她复宠无望,更是再无忌惮的作践她,很快,她就被人陷害,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进了冷宫,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差,就因为丽妃是嫡女,是家族里承认的小姐,就能受到如此宠爱,而她却要在这无人问津的冷宫中了此残生。
她真的疯癫了,精神时好时坏,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中,醒了就折磨自己,折磨他人。
当薛长凌知道这些旧事的时候,他彻底陷入了自我厌弃和颓废中,他不在挣扎和反抗,原先他朦朦胧胧的认为是自己的母亲不会讨皇帝欢心,才会被打入冷宫中,现在才知道这一切分明就是他母亲一手“作”成的,连他的名讳也是随意玩笑取的,满是嘲讽之味。
哼,什么“长凌”“常临”,呵呵!他的出生彻头彻尾就是场笑话,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没有人喜欢他,他活着根本就没有意义。或许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冷宫里,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他一天比一天消瘦,脸色白的像鬼一样,大雪纷飞的冬季,他就只能分到一件勉强蔽体的单衣,他一个人孤寂的走着,偷偷溜出了冷宫的大门,想着,就这样冻死在雪地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远远地,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声音,带着些焦急。
“三弟,大哥去哪了呀?”小女童娇嫩的声音响起。
“我也不知道,大哥喊我们进宫玩,结果他自己跑得没影了。”另一道小男孩沮丧的声音泄气的回答道。
“啊呀,大哥是太子的伴读,我们找到太子的宫里,不就能找到大哥了吗?”那个小男孩猛然想起来方法高兴的接口说。
“对哦,对哦。”一旁的小女孩也恍然大悟,赞同的点点头。
他们就向薛长凌所在的方向走过来,这时候躲已经来不及了,这明显就是哪个大臣家里的孩子带进宫来走失而已。薛长凌只好就这么愣愣地站着,等待即将到来的欺辱。
“哎呀,你是谁啊,难道你就是太子吗?”小女孩率先发现他,惊奇的喊道。
“阿嫣,不可乱说话。”一旁的小男孩显然是受过叮嘱的,板起脸严肃的说道。小女孩淘气的吐吐舌。
走近了才发现薛长凌身上单薄的单衣,瘦瘦的身躯,脸白的就像这大雪一样,好不可怜。“哎,不像啊,太子怎么会是这种装扮,你是小厮吧。”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还不懂委婉,在家里被娇宠惯了的,直接快言快语道。
“二姐!”钟意有些生气了,进宫之前,母亲就交代过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什么话都直说,处处都要谨言慎行。
这个瘦弱的男孩虽然穿着破旧,可是刚刚二姐说道小厮时,他注意到他默默攥紧了拳头,气质也不平凡,怕是身份不简单,她曾在书中看到过,历朝宫中不受宠的皇子,十分可怜,也许他是哪个不受宠的皇子呢。
“对不起,家姐向来都是这样。天寒地冻的,小哥哥想要锻炼体魄,也太厉害了吧,竟然不怕冷。”钟意暗暗打量着这个男孩子,虽然瘦弱,却比他高一些,不知道他真正身份,在称呼上,就只好笼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