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大门的密码是993401。”
祝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个短信已经足足二十分钟,从开头第一个家字到最后一个数字1,他都觉得这一切明晃晃写着两个操蛋。
手边放着一杯秘书贴心送来的玫瑰迷迭香柠檬草降火花草茶,还有一小碟现烤的曲奇饼没胃口吃。
他盯着手机像是盯着一头会咬人的怪兽,拿了两遍都没拿起来,指尖戳了两下屏幕,实在按不下去就随手一挥眼不见为净。
总裁办公桌很大,手机自由滑行了一会危险的半个身子落在桌沿,另外半个身子随时打算掉下去。
祝川又伸手把它捞回来。
发短信的人像是在写文件,严肃正经措辞简便,末了还放了一个落款,薄。
其实不写落款他也知道是谁,他的新鲜结婚对象,三个小时以前他的秘书刚带着一大份文件让他签署。
其中包括已经签了字的婚姻契约书、婚前财产公证书、婚后需要双方履行的守则制约等等,条条框框繁复至极。
闪婚,祝川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和前男友上个床,多么普遍的概率事件。
谁看见优秀的前男友不鸡儿一硬以示尊敬,但硬到结婚的地步也……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祝总,易先生来了。”秘书华絮站在外面,还没报告完就见一个男人探头凑了进来,“哎哟咱们交际花怎么着,萎了?”
祝川抬眸扫了他一眼,冷嗤了声:“华絮,给他倒杯洁厕灵,嘴这么臭。”
“……”
易贤扯了张椅子坐没坐相,跷着二郎腿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祝川心里烦,“有事儿说,没事儿滚蛋。”
易贤看着他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心里有了八分数,“殊易,我听说薄行泽来了,真事儿假事儿?”
易贤和祝川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好哥们儿,改完名也习惯叫他以前的名字。
祝川“昂”了一声。
“他真来了啊,你见着了?那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你俩没打起来吧?”
“打了。”
不仅打了,还是脱光了打的,甚至于见了血。
他公司那些属下估计都想不到,他们清冷沉郁的薄总西装之下的后背全是指甲挠出来的血痕,就连肩膀上也都是牙印。
“啊?真打起来了?你没受伤吧?”易贤说着去捞祝川肩膀,结果把他的深蓝色真丝衬衫硬生生扯成个露肩晚礼服。
吻痕、指痕覆盖在细致肩头,锁骨有点肿,透着一股被凌虐过的惨状,一按脖子,连那个不存在腺体的部位都被咬破了皮。
“啊这妖……妖精打架啊?”
祝川用力扯上衬衫盖住暧昧痕迹,冷冷扫了他一眼,“有事没事?没事就滚蛋。”
易贤很少见他生气,这人一贯心思比海深,有什么全藏在心里表面一派满不在乎毫无执念的样子,仿佛下一刻死了也没关系。
这是第二次见他失控。
头一次疯了似的消失了三天,被薄行泽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从那以后俩人就在一起了,他那么骄傲一个小孔雀似的少爷,把自己浑身的刺都软化了,全权交付给薄行泽。
易贤觉得有点不妙。
“你跟薄行泽,上过床了?”
祝川“嗯”了声,桃花瓣似的薄薄一层敛下来,莫名让人觉得透着孤寂脆弱。
易贤看他恹恹的,拉着椅子凑近了问他:“哎兄弟我一直没问你,当年你到底为什么跟他分的手啊?明明那时候你俩如胶似漆,你一beta恨不得把自己当个omega给他弄。那时候薄行泽对你也是真的好,虽然老是一副冰山脸,但我也看得出来那祖宗是真心喜欢你,咋就分了?”
祝川神色微顿,随即掩饰殆尽,“没什么理由,尺寸不和罢了。”
易贤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想了想也认同了,“也是,那时候咱们一块体检你记不记得,我们一帮alpha过去撺掇激他信息素,舟子还不怕死要去看他尺寸,结果跪了一地。后来一块儿上厕所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大是真的大,你也很牛逼能受得了他。”
祝川拨了下戒指盒,似笑非笑地扬起眼尾,“少搞点黄色,你没事儿干了上我这儿吹他,你一alpha也有发情期?”
易贤缩缩脑袋,“不了,我吃不消,算了不说这个。哎你听说没有,他好像跟红叶集团的那个太子爷好事将近了,都说他已经标记徐言了,有谱没谱儿啊?”
“没谱儿。”
易贤看他一眼,“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祝川伸出手,掌心里躺着红色丝绒盒子,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的没有血色。
易贤伸手捞过来瞧了一眼,“哟,这是打算定下来了?连戒指都买好了准备求婚?哪家的omega还是beta,我帮你弄场子?”
祝川:“薄家的,alpha。”
戒指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华絮刚泡好茶准备敲门,一听见声音快步跑进来,尖声叫道:“易先生!您怎么摔倒了!”
“没事没事。”易贤从地上爬起来,恨不得掐住祝川的肩膀晃:“不是,你怎么想的?跟他求婚?”
“不是我跟他求婚,是他让秘书拿着婚书来让我签。”祝川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古董挂钟,“按照他秘书做事的效率,现在我跟他应该是被法律约束的合法夫妻了。”
易贤捏着戒指盒刚想问为什么是秘书来,一下子反应过来如果是他亲自来祝川一定不肯结这个婚,搞不好还会指着门让他滚蛋。
他让秘书带着婚书过来,吃定了祝川在外人面前拉不下这个脸反悔。
易贤由衷感慨:“说真的,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薄行泽都不是人。”
祝川脑海里浮现昨天晚上那个双眸赤红、又狠又深仿佛理智崩碎的男人,点点头,“你说得对。”
“殊易,你怎么想的啊?真就由着他这么吃定你?”易贤虽然对他们分手的事知之甚少,但私心里还是偏向他的。
祝川垂了下眼,怎么想的,他能怎么想?
那天晚上他再次尝到了久违的鼓涨和疼痛,硬生生撕开他尘封的记忆和内心潜藏的不甘恶意。
他满脑子都是薄行泽也曾经这样抱别人,汗水低落在别人的眼睛里,那双禁欲冷漠的眼睛染满情欲,像一头野兽般不知餍足?
他心里不愿意,咬着薄行泽的肩膀恨不得撕下一块肉来,在最深的那一下仰起头蛊惑他,“悔婚吧好不好,娶我。”
……
祝川合上戒指盒,“没怎么想,这个婚迟早要离的。”
晚上八点,华灯初上。
薄行泽有些疲惫的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缓解酸涩,私人手机非常安静,连亮都没亮一下。
他伸手扯了下领带,单手解开了两颗扣子让自己松一口气,拿起手机再次看了一遍,微微皱起眉头。
他怎么还不回复?不会是找不到家吧?
薄行泽站起身出了办公室,助理方缪和企划部的几个女omega凑在一起聊天,连他到身后了都没发现。
“哇你看这个alpha也太帅了吧,信息素好像还是伏特加,也太烈了吧,你看这个腹肌啊这腰线,我现在就醉了。”
“还有这个这个omega,好软好甜啊,妈呀他一笑我就没了,我一个omega都心动了,我能标记十个!”
“哎你说这个alpha和我们薄总比谁更a一点啊?我觉得其实还是薄总好看,那眉那眼那身材,而且气质也完全不输给这些明星,哎哎缪缪姐你跟着薄总一段时间了,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omega啊?”
“干嘛,你春心萌动啦?”
“谁看到薄总那么a的不心动啊,哇你不知道上次我进去送咖啡,看到他随手扯领带那个动作,我差点当场发情,还好我提前打了抑制剂。”
薄行泽听了半天,“……咳。”
一众omega集体起立,脸都白了,“薄薄薄总!”
薄行泽垂眸扫了一眼桌面,女员工手忙脚乱半天才关掉页面上一个个猛男alpha和娇软omega照片,抖着嗓子快哭了,“那个,薄总我们不是有意在上班时间看这个的……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方缪也不敢说话,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暗自措辞,结果还没想好脱罪的办法,薄行泽先开口了。
“你们一开始说的那家云吞,真的很好吃吗?”
方缪:“哈?”
薄行泽伸手指了指电脑屏幕,“刚才你们说的那家云吞。”
方缪战战兢兢地开口,“还挺……挺好吃的,百年老字号了,就是需要排很长的队才能买到,您想吃的话下次我帮您买?”
“地址。”
方缪连忙把地址发到他手机上,薄行泽低头看了眼,点头说了声“好”,又说:“今天不用加班,早点回去休息。”
“谢谢薄总!”
薄行泽颔首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几个omega女员工又腾地站起来等他训示,屏息不敢抬头。
“我结过婚了。”薄行泽伸出手,炽白灯光下,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
几人头皮都麻了,他一定是听见了他们刚才说他和徐言是一对儿的事,这下完蛋了,生不如死地等着薄行泽判刑,结果他一直不开口。
方缪小心翼翼抬头,看着他的表情好像在等着什么似的,谨慎试探道:“祝您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薄行泽垂眼一笑,“嗯,谢谢。”
门打开又关上,身姿挺拔的眉目如霜的男人已经离开了,留下几个omega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声。
“刚刚那个……是薄总本人,没错吧?”
祝川昼伏夜出惯了,往常下了班多半都是泡在“檐上月”里,开车的时候手机忽然亮了下,他没打开的那条短信还不屈不挠的留在主界面。
“家里大门的密码是993401。”
戒指盒扔在手机边,祝川垂眸看了两眼,扔到了后座。
操蛋玩意谁要去你家,祝川一脚踩下油门,性能极好的车启动极快地冲了出去。
明华路很安静,小区环境虽然比不上他的半山别墅,但至少清幽雅致没有广场舞艺术发扬。
进大门的时候保安瞧了一眼就升起档杆放他进去了,祝川有些诧异地落下车窗,歪头问:“小哥儿,你们小区不需要识别车牌的?”
小哥奇怪地从岗亭里瞄了他一眼,“平x-3246m,薄先生早上跟我交代过是他家的车,直接放进来就好。请问您是薄先生的……?”
哦,早上。
那是他秘书还没拿着婚约书来公司让他签的时候就交代了,他就认定了自己一定会签。
祝川冷笑了声,“我是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