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慈塔上人独立,笛声折柳不堪听。
这里是京城最高的地方,极目望去,盛宁城廓,尽收眼底。
同样也可以看到,南山官道上,影影绰绰一行黑点,缓缓前行。
“主上,您怎么不送送她呢?”宁澜终于忍不住沉默的气氛,不合时宜地问了出来。
萧律眉梢一动,凌厉的寒光瞥向他。
宁澜低下头,单膝跪下:“是属下多嘴了。”这个时候,谁说话谁就会被当炮灰轰了,宁澜他……实属冤枉。
萧律沉默了一阵,扶起他:“你没有罪,起来吧。”
惠风和畅,吹起树影斑斓,横枝摇乱。
晨诗望着那个黑色峻拔的背影,掩起心底极细微的那一丝苦涩,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
“主上。”
萧律没有回头:“本王想静一静,你退下。”
暮谣跪下,坚持把话说出:“这是云卿姑娘落下的东西,属下不知如何处置,特来请示主上。”
她的手上托着一个锦囊,装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素面双色锦上绣着一株兰花,精致绝伦。
萧律蓦然转过头,看到锦囊,手指不知不觉握紧。他盯着精囊里的东西,墨眸情绪百转,幽深莫测,居然一时间失语。
很久,他慢慢吐出气,接过锦囊:“她的东西,自然是物归原主为好。”
宁澜震惊,看着暮谣冰山一样的脸几乎喜极而泣。
萧律施展轻功,几个起落,纵身跳到高大神骏的逐日背上,马蹄得得,一溜烟跑出所有人的视线。
宁澜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冷汗,看像暮谣的眼光已经不止止是感激,更是红果果的崇拜:“那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主上当场追回去?
暮谣依旧没有表情,转身:“晨诗给我的避尘珠。”
宁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苏云卿狼哭鬼嚎地唱了一路。
洛谦玉不堪其扰,放下书,无奈央求道:“别唱了,您歇会吧。”
苏云卿“嘿嘿”冷笑了一阵,猛然吼了一嗓子:“妹妹要是来看我,千万别从小路走。小路那个流氓多,我怕妹妹你……”边唱边挑眉“含情脉脉”地看着洛谦玉。
洛狐狸微微皱了皱眉,又含笑静静听着她唱。等她嚎道“梦中只有你和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口气唱不上去,噎在原地。
他倒了一杯温茶,递给苏云卿:“喝口茶润润嗓子。”顿了一下又道:“喝完了再唱。”
苏云卿嗓子里的茶含着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最后她一拍桌子,气壮山河:“洛狐狸,你存心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不小,外面苏珏听到动静,浓眉皱起,打马走到马车车厢附近,叩响车壁:“云卿,怎么了?”
苏云卿调整好面部表情,掀开帘子,神色淡然宁煦。她撩起帘子,冲苏珏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事,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已经收拾好了。”
王可赵小庭凑到她跟前哇哇大叫:“头,要是有人欺负你我们帮你揍他!这还是我们的地盘呢,哪轮到别人猖狂?”他们俩显然意有所指,眼光瞟着马车里面心怀不轨。
苏云卿笑了笑,豪气万丈:“老子……”她看了看苏珏的脸色,忙改口:“长这么大以来,能欺负我的人还在娘胎里没出世呢!也不想想我是谁,要是随便哪知阿猫阿狗就能欺负,那还能当上你们的头?”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天地的光芒都闪耀在她的眼睛里,神采飞扬。
王可赵小庭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恨不得说一句“公主威武”。
她雄赳赳气昂昂重新回到车厢。
洛谦玉斜睨她,忍不住弯起唇角:“骂够了没有?”
苏云卿“吭哧”一声也笑出来,又收起笑颜,牙尖齿利冷硬地说道:“没有!”
洛谦玉端了一杯茶,好脾气地征询她的意见:“喝完了再骂?”
苏云卿接过茶,灌下一满杯,嘴角微微翘起:“你让我骂我就骂啊?你当我白痴呀!”
她总是和他抬杠,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可是,她仅仅总是和他抬杠。
洛谦玉笑笑,没再说什么。
苏云卿还想说话,不过没来得及说,苏珏勒住马,大声发令:“王可,赵小庭,保护马车。所有人,警戒!”
接着又听见外面王可大骂了一句:“他奶奶的熊,真他妈漂亮!”
苏云卿心里好奇,像千百只猫爪子挠过似的,扒开窗帘叫道:“老三老四,出什么情况了,是有美女出没还是有人打劫?”
赵小庭指给她看:“头,你看那边。”
一骑飞尘,马踏平沙,如疾风一般席卷而来。
黑色的身影卓绝孤傲,出现在地平线上。
离得太远,看不清五官,苏云卿就是弄不明白王可怎么就认定来人是个美人?
王可兴奋地低吼:“头,你看他骑的那匹黑马,那叫一阵风一样啊,漂亮!简直帅毙了!”
苏云卿呆滞了一下,终于明白了。
她也眯着眼睛仔细瞅,眼看着来人越来越近,苏云卿突然觉得,那人怎么看着越来越熟悉?
果然是美人,妖孽一般的五官,冷月一般的气质,凛冽出尘,不敢让人逼视。他直坐在战马上,唇线抿紧,幽深漆黑的眸子只望着马车的方向。
苏云卿不禁咽下口水:如果被这样的美人打劫,是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的。
只是,这位美人脾气不佳,不好相处。
苏云卿钻出马车,对赶车的王可赵小庭一挥手:“停车。”
黑色的逐日很快追了上来,在马车前停住,轻巧地刨了刨蹄子,打了个响鼻。
苏云卿跳下车,笑得极讨喜:“萧律,你来送我吗?”
萧律沉默了一下,黑色的披风和在风中飘摇,像一朵灵动的乌云。他扔下一个锦囊,转过头看向别处:“送你。”
苏云卿掂了掂,不重,摸上去圆溜溜的,倒像珠子一类的东西。
她用爪子从里面掏了出来,这一看,吓得手几乎一抖。苏云卿忙托住,手指像触着火一样发烫,她忙将避尘珠装回锦囊,坚定绝决地说道:“君子一诺千金,不许耍赖。这个你收回去!”
萧律瞥了她一眼:“当真不要?”
苏云卿异常果断地摇头:“不要!”
萧律探下身,从她手中接过锦囊。
苏云卿坚定的表情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痕,眼巴巴瞅着那颗价值连城的珠子离她远去,心头在滴血。
萧律突然笑出声,声音沉闷,像古琴振动出一个低吟。容颜绝世,粲然光华。“白送你都不要,如今我是第二回见着了。”
苏云卿想起之前在明月楼的事,立刻恨得牙痒痒。她抢过萧律手上的珠子,一叉腰:“谁说我不要了?谢谢啦!”
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能如此理所当然嚣张跋扈,某人当属极品。
萧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自然而然地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苏云卿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耳朵传来滚烫的嘴唇的温度,一阵轻风酥酥麻麻吹进耳朵里。“等着我,云卿。”
她愣在了原地。
这个角度刚好视线盲区,苏珏等人只能看到他为苏云卿系上披风,却看不到……他们亲爱的公主殿下……被人非礼了。
苏云卿捏着避尘珠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萧律扬眉挑衅地一笑,提起缰绳,逐日与主人心意相通,得得提着马腿一溜烟小跑着走了。
苏云卿看着混蛋主人和混蛋马儿一起离开,咬咬牙,恨恨地回到马车上。
她摩挲着手里的避尘珠,脑海里萦绕的是他那句“等着我”,心思百转,荡气回肠,心猿意马,不知不觉拢起两道娥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