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古苦笑:“实不相瞒,我已经答应燕王爷了,怕要让靖容公主失望了。”燕王爷?苏云卿一愣,顿时大怒:萧律,你个混蛋!
“告辞!”苏云卿冷冰冰丢下这两个字,匆匆从使臣府离开。然后怒气冲冲到燕王府兴师问罪。
云卿到时,萧律正四方八稳坐在亭前看书,石桌上摆了一秤棋子,纵横交错的棋格,上面稀疏下了几颗黑白子。他抬头看她一点惊讶也没有,意态雍闲,好像专程等着她大驾光临。苏云卿看到他这样,心里更添堵。
“我很好奇燕王爷以什么条件诱得塔古上钩的?”苏云卿一肚子火没处发,没说半句废话,一见面就冷笑嘲讽。
“没什么,不过是你用过的手段。”萧律笑得风轻云淡,毫不隐瞒:“粮食十五万担换骏马八千,外加开关通商而已。”
专利所有,仿冒必究这个你懂不懂诶?苏云卿恶狠狠地鄙视了一番他的抄袭手段,几乎一股拿桌上的玉镇砸死他的冲动,勉强平息了怒气,她冷笑一声。
“好手段,如此一来,西漠的经济命脉大部分就掌握在你手中了。一旦边疆**,立即掐断粮、盐供应,乱其民生,再趁火打劫,是吧?”苏云卿眼底的冷光毫不留情地射向他。
“过奖过奖。”萧律懒懒回答:“不要说公主你没打这个主意。”
苏云卿一窒。她确实也想通商贸易,但毕竟这事关大局,不好擅自做主,她也只能狐假虎威借着洛谦玉的威势做成马匹粮食交易。没想到萧律手快消息灵通,又借着在本国的便利,抢先一步。
苏云卿咬咬唇,心中憋得要命:“这事是我,洛二少和塔古私下谈的,知道的不会超过三个,你从何得知的?”
萧律笑了笑,容颜灿烂,慑人心魂,不愧是倾城倾国的美人生下来的。萧律悠悠解释:“这么一件大事塔古哪里敢一个人做主,自然要召集所有人商量了。”
“你里头有人?”她突然想到。
萧律不语。
是了,傻了,在别国宫廷他尚且有人手安插进去呢,更何况是自家地盘,打听消息不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只怕她和狐狸一出去就被别人盯上了呢!
苏云卿懊恼,这回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原想着弄到一批马匹扩大骑兵团,没想到反被这混蛋抢了先,也不装模作样行礼告辞了,哼了一声气愤愤冲出燕王府。
“狐狸,好事被萧律这混蛋搅黄了!”云卿懒洋洋走进来,有气无力,容颜倦怠。
“嗯,刚知道。”洛狐狸放下手中的密报,若有所思。
“诶你不生气啊?真是的,郁闷死我了!!”苏云卿凑过来,好奇地问,确定看不出他脸上有半点恼怒,挫败地坐在梨花椅上。
“生气啊……”洛谦玉漫不经心地敷衍,眼不离纸。
苏云卿凑上去左看看右看看,认真揣摩他的表情,很久才肯定地说:“看不出来。”
洛谦玉失笑,很配合地问道:“那请问公主要我怎样做才看得出来?”
苏云卿振振有词:“上燕王府,找回场子,把萧律和塔古的合约拆散了。”好好的这话说得有那么几分棒打鸳鸯的意味。
洛谦玉收好纸团,再次配合:“你陪我一块去吧。”
什么时候起洛谦玉对她言听计从了?苏云卿不敢相信,推窗看了看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的,不确定地问:“我们去燕王府?”
洛谦玉微笑:“你不愿意就留在四方馆吧。”
苏云卿立刻叫道:“去就去,谁怕谁?!”上门找茬,这么刺激的事怎么能少了她?
萧律看到苏云卿和洛谦玉联袂而来,微有不悦,眼中冷光一闪而过,一个警告的眼神投了过去。苏云卿当了他大半个月的侍女,自然能分辨他萧律的喜怒,只是她有洛狐狸撑腰,只是一挑眉,大大咧咧地坐下来。
洛谦玉不动声色地挡在苏云卿前,眼光瞥过石桌上的棋盘,脸上笑容如沐春风:“王爷好雅兴!”
萧律收回目光,从棋篓中拈了一颗棋子:“听闻洛少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知可否与本王对弈一局?”
洛谦玉的玉扇收起,搭在石桌上,颔首微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苏云卿纠结地看着棋盘,又纠结地看着洛二少,凭着狐狸和她相差无几的棋艺,怕是要输得很难看吧?想到此,她不禁默默地同情了一番。
开局落子,两方各占一角,才下了几子,萧律和洛谦玉布棋的速度都慢下来了,一顿饭功夫之后,两人都是过了很久才落一子。
苏云卿下棋求快求狠,胜也是完胜,败也是惨败,在她看来,博弈只是消遣时光的游戏,若是算计来算计去花这么久的心思,就失去了原本的意韵了。
说到底,她就是懒,懒得动脑,太费脑筋的东西就不愿意碰,所以围棋是她最不愿意玩的游戏。
洛谦玉一点也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相反春风满面,着实看不出来前些日子还被萧律暗暗阴了一把的晦气。
萧律也尽到宾主之谊,和客人相谈甚欢,似乎一年前被眼前之人追杀得极为狼狈从没有发生过。
两人明明心生龃龉,面上却一团和气,互引为知音,只叹相见恨晚。只有苏云卿被晾在一边,连插话的份也没有。
她叹了一声,撑着头暗地里翻了几个白眼:两个虚伪的男人!她打了半天的眼神让洛谦玉回到正题,只是不知狐狸怎么想的,愣是装傻扮瞎,没有领会到苏云卿的眼色。
“云卿,帮我沏壶茶吧,要雨前的凝碧雪痕。”洛谦玉突然笑了笑,手中的玉扇也顺势轻摇。
茶匙茶具倒是应有尽有,但茶饼必须去内堂取,苏云卿不满地咕囔一声,犹自愤愤不平:“狐狸,别的茶就不能将就吗?”虽然不满,还是无可奈何起身沏茶。
萧律看她起身,倒是冷冷地说道:“从没见过你这么乖乖听话。”
苏云卿怎么会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嘲讽,眉梢一挑,不软不硬地回了过去:“王爷没见过的事还多着呢!”
洛谦玉有些无奈,只能苦笑道:“她哪是乖乖听话?是这壶茶值五十两银子,不付钱根本喝不到她亲手泡的茶。”洛谦玉和她认识五年,除了苏云卿有求于他以外,总共也不过是喝过她四次茶,四次收费都是五十两,从此他再也不敢喝这种天价茶了。他说这话时,虽然无可奈何,语气却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宠溺和熟稔,这让萧律不由皱了皱眉。
苏云卿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再自然不过地问:“王爷要不要也来一壶?我打个折,算四十两好了。”
萧律的额角不禁跳了跳,生硬地说道:“不用。”似乎他之前低估了他的侍女的卖身价,按这样算来,她一个月的工作的确值得上一颗避尘珠。
苏云卿耸耸肩,下去准备茶水。
亭中两人落子依然不紧不慢,笑谈间针锋相对风云变色,当苏云卿取来凝碧雪痕时,两人很有默契地停了声。
苏云卿仔细地分茶温杯洗壶,一丝也不敢马虎,不到片刻,一壶棕黄透亮香气萦绕的凝碧雪痕茶呈了上来。茶叶片片舒展,像舞女滑落的衣袖,静静沉在壶底,茶尖呈乳白色,像冬天青山新覆了一层初雪,正是此茶特有的雪痕。
洛谦玉先给萧律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两杯,一杯放到云卿面前。
果然香溢远清,沁人肺腑。苏云卿一手好茶艺,不过收费五十两未免也忒高了些。洛谦玉和萧律说了几句***,眼见棋秤上的黑白子相互渗透,杀得难舍难分,直到苏云卿续上第三道茶时,棋局最终见分晓。
苏云卿粗粗看了一眼棋局,刚巧成了和棋,不禁奇怪地看了洛谦玉两眼。她一直以为狐狸的棋艺比她只是高了一点,现在看来,相差起码有个珠穆朗玛制高点。以前他只不过有意让着她而已,他的实力,不知道还有多少是没有展现出来的。
两人棋艺不相上下,谁也没有占到了便宜,洛谦玉似乎也消了呆下去的心思,顺便提出告辞。
萧律也没有挽留,苏云卿倒是忍不住,出口道:“狐狸,我和你一块走。”
萧律看她的眼神几乎要杀死她,把苏云卿重重地往后一拉,训斥道:“你去做什么?!”
苏云卿见洛狐狸越走越远,不由着急地挣脱他的铁腕道:“别拦我,我要去找他问一件事。”
她只是纯粹想找洛狐狸问清楚,但萧律的脸色刷地冷得能和万年玄冰媲美,他单手紧紧箍住苏云卿的手腕,冷笑:“苏云卿,你敢?!”
苏云卿被他捏痛发了急,口不择言:“我有什么不敢的?萧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去哪?你再不松手,我一定恨死你了!”
手上的力量很快松开,指尖在半空中交错,又无力地垂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