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亲自指婚,这场婚宴理应举办得异常隆重,奈何顾爻是个傻子,过程多了恐会生变,中间便省去一大堆繁缛琐碎的部分,只单单敬了丞相和丞相夫人茶水,就被人送出丞相府了。
府外正候着不知多少辆大红轿子,有跟着顾爻来接亲的,也有随着许长安去陪嫁的,殷红的灯笼延绵不绝,远远望去犹如火龙蛰伏在苍穹之下,盘踞于街巷之中,嚣张地吐着气焰,一眼竟是看不到尽头。
嚯……
书里写的红妆十里,大概就是这幅壮阔景色了吧?
许长安心中感慨,不免伤感。
瞧瞧,多么美好的画面啊,这要不是去送死该有多好?
不待他细看,喜婆已经笑吟吟地将他引上花轿,尖声道:“起——轿——!”
皎洁的月色下,两支长长的队伍并肩而行,喜庆的唢呐声与鞭炮声此起彼伏,花瓣与彩条混合着糖果纷纷洒洒,凑热闹的大人孩童们扎堆去捡来吃,也算是沾到了这份喜气。
许长安坐在镶金嵌玉的大红喜轿里,只觉脑子里嗡嗡直响,耳膜都快被吵炸了,恨不得从小窗格那跳出去连夜逃走。
不过说起吵闹,许长安忍不住看向高坐于马背之上的顾爻。
他原以为成了傻子的顾爻会是今天的重头戏,却没想到这人竟用少说少做避免了出糗,除了目光呆滞以外,言行举止样样得体,就连出府时牵着自己稳步前行的模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想来应当是有人提前教导过他。
可惜有厚重的红盖头遮挡,许长安看不清原著里能止小儿夜啼的威武战神到底长什么样,只模糊瞧见个高大的背影,怪没劲的。
随着路程颠簸慢行,天色渐渐转白,由闹市到郊区,人烟也越来越稀少。
许长安单手托腮打着盹儿,没长骨头似的半躺在轿子里。
还好他昨晚没吃什么,不然就这摇晃法,恐怕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抵达将军府,这要是有高铁该多好,再不济有火车也行啊。
就在他嫌弃完花轿的费时费力,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时,轿身忽然急刹,差点把他给滑溜出去。
“卧槽!”许长安连忙双手抓住窗沿,刚稳了身形,就听外面一阵尖叫。
“有山匪啊!”
“快!保护顾将!”
“保护三公子!”
“别让将军夫人出来!”
……
山匪?
许长安在一片混乱中愣了愣。
不是吧,书里没写这一段啊?
可现实它不讲道理。
喜轿外的惨叫声与厮杀声不绝于耳,脚步声与马蹄声杂乱不堪,鲜血泼墨般洒在轿身上,喜庆之红与死亡之红相互碰撞,竟是难分高下。
血腥味蔓延开来,两米见方的喜轿里霎时变得压抑,逼得许长安喘不过气来。
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类似情况的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亲临其境的这一天。
“三公子……”突然,有人从小窗格探进头来,鲜血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滑落在轿中,“快……快跑……”
没等许长安反应过来,只听“噗嗤”一声,那人的脑袋竟被人从外面砍下,“骨碌碌”地滚到许长安脚边,一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他,嘴巴张得老大。
“!!!”许长安的三观受到了巨大冲击,浑身僵硬了几秒,终究是憋不住,大着叫“救命啊,死人啦!”然后利落地翻身下轿,一个脚滑险些摔倒,幸好身在轿前的人伸手拽了他一把。
“多——”
“谢”字还没出口,那人手上猛然用力,生生将许长安捏叫出声,“痛……你干什么?!”
他怒而抬头,只见那人身穿卷云纹新郎服,宽腰窄臀双腿笔直,竟是比一米七几的他还要高上一个头。
新郎服?这是……顾爻?
“夫人可要当心。”顾爻嗓音低沉,常年征战四方的杀伐之气滕然而起,魅惑如毒蛇,丝丝缠绕着许长安的脖颈,“若是在这摔了,只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二人目光相撞,顾爻那双冷冽幽深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具尸体,唇边带着如厉鬼勾魂般瘆人的笑意。
许长安心下巨骇,被这意有所指的话激得浑身猛颤,从头到脚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正要用力推开顾爻,身体先是一怔。
等等……书上不是说顾爻痴傻了吗?可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没等许长安想明白,顾爻已经恢复常态,冷峻的面容上没有半点情绪,眸色也变得空洞无光,平添了几分傻气,“这是浮水台新出的戏剧,夫人看我演得像吗?”
许长安:“……”
倒!也!大!可!不!必!挑!在!这!个!时!候!演!
许长安一个大喘气,心中狂飙素质三百连,嘴上还得配合夸他两句:“演得挺好的,就是下次能不能先跟我提个醒?不然我——小心!”
他猛地将顾爻拉向自己,悍匪的大刀便砍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铿锵声。
“纳命来!”
失手的悍匪正要轮第二刀,好在将军府的人及时赶来,挥刀将悍匪引开了。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许长安当机立断,伸手撩开轿帘,“兄弟,你先进去。”
根据他多年的看书经验,无论情况再危急,率先保护男主一定是没错的。
顾爻略僵,扭过头来,那无神的目光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不是在看他。
许长安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极其别扭地改口道:“夫、夫君。”
顾爻还是没动,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许长安反应过来,他能指望一个傻子听懂什么呢?
只好亲自把顾爻带上喜轿,选了个离人头最远的地方坐好,顺便刷一波好感,“你就在这待着,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他们伤你一根汗毛的。”
然后以一副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姿态,转身面向血腥残忍的厮杀现场。
混战中的三伙人特征明显,身手矫捷的是将军府的人,手持大刀的是山匪,抱头乱窜送人头的则是丞相府的人。
将军府的人固然厉害,山匪却也不是草扎的。何况将军府的人还要一边打斗,一边保护丞相府的人,时间一久,明显就开始落于下风。
即使许长安加入战斗,顶多也就是以一挑十,护不了几个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场面越是慌乱,许长安的头脑反而越发清醒了。
怂什么,他可是有系统的人啊!
许长安:系统,在不在?
四周霎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连飞溅的血液都滞留在了半空之中。
系统:二十四小时竭诚为您服务呢亲。
许长安忽略掉它僵硬的机械语气:我记得原著里没有这段山匪劫财的桥段,剧情是不是走偏了?
系统: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呢亲。或许是隐藏剧情吧?需要恭喜您触发隐藏剧情吗?
许长安:……这种触发就不用恭喜了。有没有什么技能可以帮我解决一下现在的困境?
系统:稍等呢亲。
系统:这边为您找到一项赠送技能“横扫千军”,请问需要激活吗?
这名字一听就很霸气,许长安忙道:需要需要!
系统:叮——赠送技能“横扫千军”已激活!使用方式:喊出技能名称,越大声越好。使用权限:永久。需要为您阅读简介吗?
许长安:不用了,谢谢。
系统:那么祝您使用愉快哟,再见。
许长安:……
总有种在网上购物的既视感。
系统消失,四周的吵闹将许长安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
有了附加技能,他的底气都足了不少,深吸一口气,大喊道:“都别打了!听我说一句!”
尽管许长安只是一个恶毒炮灰男配,但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停下了厮杀,一齐看向他。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执着于主角光环了。
许长安轻咳一声,“那个,你们的头儿是谁?劳烦往前一步说话。”
“俺就是!”只见先前没能砍到顾爻的那名彪形大汉走了出来,“你想说些啥?”
许长安用最狠的语气,说出了最怂的话:“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行行好,放我们过去?”
此言一出,山匪们皆是一愣,继而哄笑出声。
“是我听错了吗?他在求饶?”
“求饶也没个求饶的模样,该是跪下哭天抢地才对啊!”
“这就是将军夫人的风范?俺家随便挑个奶娃子都比他有骨气!”
许长安心说这是骨气的问题吗?这明明是善良的我不想伤害你们。
奈何世人愚钝,还得他耐心劝导,“你们若是想要钱财,拿走便是,何必伤人性命?何况今日来接亲的可是将军府,后援一旦赶来,你们又有几分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别说后援赶来了,就是现在,山匪的人数也已经折损了一半。虽然不如丞相府折损得厉害,但将军府却是一人未伤。
山匪头子明显也意识到这是一场难打的恶战,借此机会松了口,“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饶了,俺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这样吧,只要你将全部钱财与一人的性命留下,剩下的人便可以走了。”
许长安没想到这群山匪还有目标,“谁的性命?”
山匪头子抬手一指喜轿里的人,“他。”
竟是顾爻!
纵然万众瞩目,顾爻也只是低着头,将脚边的人头踢来踢去,像是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无所察,徒留轿子里那滩还未凝固的鲜血,倒映出他面无表情的神色。
顾爻成了傻子,战神传说沦为过去,曾结下的仇人却不是过去。
许长安毫不犹豫地侧身遮挡住顾爻,“不行。”
顾爻抬起的脚微顿,复又踢着人头。
山匪头子道:“那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许长安说:“你大可以试试。”
“不识抬举!”山匪头子被他激怒,大步流星地走来,阔刀一扬,瞬间便将一人开膛破肚,又用刀尖将其残忍地捅了个对穿,“俺试了,你又待如何?”
那人的血溅在了许长安的大红嫁衣上,半点看不出来,却仍能从那温热的湿度感受到它的存在。
许长安心中不忍,闭上了双眼,“我给过你向善的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山匪头子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俺不稀罕!”
“那就别怪我无情了。”许长安倏地睁眼,眸中狠戾之色竟让山匪头子愣怔一瞬,下意识想后退,却已经晚了,只听许长安厉声道:“横扫千军!”
山匪头子的衣摆像是被风吹起,轻轻扬了扬。
所有人:“……”
许长安顿了下,攥紧双拳,又加了几个分贝:“横扫千军——!!!”
山匪头子的衣摆再次扬了扬。
空气安静了一瞬。
山匪头子默默地把先前想要退后的那只脚挪了回来,“……这就是你的无情?”
许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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