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八荒神情警惕地挡在付霁昊身前,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男子微微蹙起了眉。
“你什么意思?”
娃娃脸笙竹耸了耸肩,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无奈地皱起了脸。
“师父就说你肯定心软,不忍心对付霁昊下手,这才派我前来取他性命。”
“我还和师父打赌来着,结果果然还是师父更了解你。”
“师妹,你可害我白白输了三千两银子!”
这个娃娃脸竟然是原主的师兄,圣手神医鬼束子门下的弟子!
楚八荒稳住惊诧的心神,气鼓鼓地嘟起了脸颊,做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师父既然知道我不忍下手,却又不说清楚要杀付霁昊的缘由。”
“我们医者的宗旨便是救死扶伤,无故杀人的事,叫我如何做得出来?”
笙竹一路赶过来正口渴得紧,偏偏又喝不惯客栈里备下的茶水,正是心烦的时候,便舔了舔干涸的唇,示意楚八荒让开。
“师父下的令,咱们身为弟子的照做便是了。”
“你既然下不了手,那就让师兄来。”
楚八荒的手再度摸上了针囊,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不行,若是想动他,需得先过我这一关。”
笙竹惊奇地伸长了脖子,像是看到了天上下金子一般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
“师妹你疯了吗?从前你可从来没有和师兄动过手。”
“你当真要为这个男人,和师门作对?”
他小师妹在下山前是师门中最乖巧听话的那一个,从来没有为了什么事情和他顶过嘴。
这才不过三四天的时候没见,那文静害羞的少女怎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楚八荒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了,抿了抿唇,语气稍稍软了些,但防备的姿态却并没有松懈下来。
“他是我的患者,既然到了我的手里,我总得把他治好。”
“这是医者的职责,也是从前师父一直教导我们的道理,师兄别逼我了。”
她身后的付霁昊搭在轮椅边的手指微微一颤。
笙竹沉默下来,手中的茶杯在桌子上轻轻敲磕出声响,像是陷入了苦思之中紧蹙起眉头来。
楚八荒谨慎地盯着他,一丝一毫都不敢分心。
阳和就在隔壁,可她不敢赌。
不敢赌秦苏到底是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还是说他所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麻痹自己,只是为了等待着可以对傅别尘一击毙命的机会。
她的身后没有可以信任依靠的人,所以只能拼了命往前走。
笙竹敲茶杯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他苦恼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笑了一声。
“这药效发挥得好慢,早知道就不开窗了。”
楚八荒蓦地睁大了圆润的眼眸。
她刚想提前动手朝笙竹袭去,双腿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站立不稳,软软地倒在了付霁昊的轮椅边。
笙竹站起身来,径直朝着付霁昊走去,手上已经拿出了配置好的药粉。
“师妹你从来都不是这么死心眼的人,你或许不忍心杀人,但绝不可能会主动保护他。”
“让我猜一猜,或许你不肯动手,是因为对他动了心?”
楚八荒眼看着他就要将药粉撒到付霁昊的身上,心中霎时间涌上了强烈的恐慌。
笙竹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快速后撤,躲过了从楚八荒手中急射而来的银针。
她咬破舌尖,强行催动体内真气将后腰肾俞穴处已经结痂的伤口冲撞开,利用那剧烈的疼痛驱散了些许药物带来的麻痹感,硬生生地扶着轮椅,再度将付霁昊推到了自己的身后。
“我说了,你休想在我手中伤他分毫!”
笙竹没有料到楚八荒竟然如此强硬地维护付霁昊,登时脸色也沉了下来。
“师妹,你可知他到底是什么人?”
“血魔教中人练的都是食人脑髓夺人内力的邪功,其中功法最强大的就是魔教圣女南歌。”
“南歌之所以武功高强,就是因为她抢夺的,都是自己亲生骨肉的内力!”
楚八荒闻言心中一沉。
如果她没记错,付霁昊就是魔教圣女之子。
如此说来,当年他之所以逃出魔教,很可能就是因为发现了南歌练功的真相!
笙竹看向楚八荒身后的付霁昊,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南歌如今魔功几近大成,最后破障的法门,就是这仅存的一个儿子付霁昊了!”
“魔教这些日子大张旗鼓地寻找他,就是为了抓他回去,让南歌夺他气血功法,以突破最后的瓶颈。”
“一旦南歌得手,整个江湖上都无人是她对手!”
所以为了天下太平,为了保住这江湖的平静,只能牺牲付霁昊,在南歌找到他之前先下手为强。
楚八荒冷哼了一声,底气不足地反驳道:“这世上的人这么多,凭什么就认定了他是南歌的儿子?”
笙竹噎了一下,看着楚八荒倔强不肯退让的眼眸,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因为他就是师父和南歌所生。”
楚八荒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呛出一口血来。
鬼束子年轻时闯荡江湖,年少无知被隐藏了身份的南歌勾引,干柴烈火之下做出了一些不合礼教的事。
而南歌自然不可能是真心喜欢他,所为的也只是生下孩子助她修炼魔功罢了。
在知道真相之后,鬼束子心灰意冷,从此闭门苦修,终于成了名满江湖的圣手神医。
若非当年付霁昊逃离魔教,南歌来信询问他的下落,鬼束子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可自幼在魔教中长大,修炼了魔功的孩子,鬼束子自然不愿接受。
所以即便查到了付霁昊的下落,鬼束子也从没有过要与之相认的想法。
哪怕知道了南歌要用付霁昊来圆满她的魔功,他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杀了他,而不是保护他。
笙竹将鬼束子的事讲述完之后,看向沉默不语的楚八荒,面上浮起一抹无奈。
“师妹,你当知晓了事情利害。”
“你若是当真钟意于他,还是尽快斩断这份情意吧。”
不过才相识几天而已,到底也算不得多深情。
和付霁昊比起来,他毫无疑问想要保全自己的师妹。
付霁昊的眼睫微微轻颤着,手指狠狠刺进了掌心之中。
她知道了。
知道了他不堪的身世,知道了他肮脏的血脉。
她会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