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烛光闪烁了一瞬,风星澜眸光一凝,紧握的拳微微泛白。
就在刚刚那一瞬,他似乎看到自己身上迸发出了耀眼的金光,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出去,眨眼间就消散无踪了。
屋外凄厉的风声蓦地停了下来,烛光恢复如常。
往常围绕在他身边阴恻恻恫吓诅咒的阴魂,一个都没有出现。
足足静坐了一个时辰,他才僵硬地站起身来,朝着卧房缓步走去。
直到躺到了床上,风星澜都没有放松过警惕,可一夜过去了,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形发生。
直到第二天清晨,小厮端着洗漱用具前来敲门的时候,他才从沉睡中醒来。
风星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之年能安稳地睡一整夜!
他怔怔地伸出双手,看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躯。
如今再细想,昨夜的那道金光似乎不是幻觉。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解释自己能安然入眠。
昨天……昨天他都做了什么?
参加了早朝,和扶光王会面,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奇异的人或事。
唯一不同寻常的便是早朝后曾去御书房单独见了楚八荒一面。
陛下……陛下!
风星澜蓦地睁大了双眼,眸中充满了惊疑之色。
昨天楚八荒似乎意有所值地提了一句她的帝气能克制阴邪,但当时他只当是她在试探自己,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难道和她接触就能避免阴魂骚扰?
可他曾经也和楚八荒在宫宴上近距离接触过,却也没能避开邪煞侵扰。
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风星澜匆匆洗漱,想在早朝过后找楚八荒再尝试一次。
他想看看,昨夜的安稳究竟是偶然还是真的和她有关。
然而到了宫门口等候了半个时辰后,一名小太监步履匆匆地赶来,细声唱旨。
“陛下有旨,有本奏皆递交摄政王,无本奏退朝——”
风星澜面色一沉,瞳孔中倒映着几乎能化为实质的冷意。
她此举几乎是明着示弱,告知所有人自己无意和摄政王争权。
无用的废物!风星澜心中呵斥,面上却依然恭谨平静。
摄政王面上的喜色几乎压抑不住,而一众朝臣皆躬身领旨,心中心思百转千回。
就在这时候异变突生,一名老臣面容惨淡地朝着宫门方向掀摆而跪,凄声高喊。
“老臣为官数十载,自问问心无愧,如今落得罢官遣回的下场,臣无话可说!”
“陛下!老臣愿以一死,恳请陛下给吾等年老之臣一场体面吧!”
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宫门的门柱撞去。
跟前有几人眼疾手快,在他撞柱的时候伸手拽了一把,勉强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
但那老臣本就年岁已大,心情悲愤再加之到底还是磕到了柱子上,竟也当场晕了过去。
风星澜藏在袖中的修长手指轻轻捻搓,单薄的唇微微抿起。
这名老臣就是摄政王要求罢免的其中一名三朝老臣。
为官一场,荣归故里和惨遭罢免对于他们而言完全是天壤之别,也难怪他会如此绝望激进。
摄政王原本喜气洋洋的脸色登时间便难看起来,有一些会察言观色的立刻就指挥起其他人来。
“万大人当真是年老糊涂了,陛下何时说过要罢官的话?是摄政王体恤各位大人,想早日为诸位多求些赏赐,竟被人如此误会!”
“快去请太医为万大人医治!莫要聚集了,快些散去吧!”
一些中立党派的官员见此情形,暗地里也是不住地摇头叹气。
陛下不敢为自己争夺摄政权,说到底还是太过软弱,当今天下已是摄政王的一言堂了。
作为众人私下揣摩心思的中心人物,楚八荒此时抱着被子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封建王朝的帝王真的太惨了,天不亮就要参加早朝,一场早朝就要花掉好几个小时,并且全年无休。
996社畜都没这么惨啊,她不要做一个勤勉的帝王了,小楚愿意当一个平庸的昏君。
一阵小碎步从门外响起,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陛下,尚书令有事求见!”
楚八荒迷迷糊糊地问好大儿:“尚书令谁啊?”
好大儿哽了一瞬:“就是风星澜,昨天你让人家今天给你答复的。”
回笼觉被迫打断,楚八荒揉着一头乱毛艰难从床上坐起来。
“让他在御书房等朕!”
呜呜呜,当女帝也好艰难,这些傅别尘们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到达御书房的时候风星澜面色沉沉,只是眼下的乌青明显要减淡了些许。
“朕昨天的提议,风卿可是考虑好了?”
嘴里还叼了一块顺手从寝宫桌上摸来的薏仁糕,楚八荒腮帮子鼓鼓地问道。
风星澜眼尾狭长,用眼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低垂下眼帘,声音平稳从容。
“陛下,臣昨日请奏时便说过,希望陛下能收回皇权,却不知陛下原来全然不在江山旁落。”
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她就这么放心摄政王掌握皇权,这让他还如何挑拨二人对立?
楚八荒费力地咽下口中的糕饼,嗓音黏糊软糯。
“只要朕还在位一天,这天下就姓楚不是吗?”
风星澜瞳眸一紧,飞快闪过一抹讥诮。
“陛下怎知,旁人没有令江山易主的想法呢?”
譬如摄政王,譬如他。
皇位就像一块滴血的肉,吸引了无数饿狼虎视眈眈。
楚八荒清了清嗓子,声音终于清脆了起来,却不答反问。
“风卿昨夜可是一夜好眠,没有做什么奇怪的噩梦了?”
风星澜闻言终于抬起眼帘,寒潭似的漆眸中没有一丝异色。
“陛下此言何意?”
她竟然知道自己的最大的私密!
他自己的府邸,下人都是验证过身家的,难道竟也混入了她的眼线吗?
楚八荒拍了拍手,笑眯眯地答道:“朕似乎忘记告诉风卿了。”
“朕同你一样,生来便能视鬼神。但朕和风卿不同的是,朕对这些丑东西怕得很。”
“既然怕,便少不得要想出个解决办法。在朕还是王女的时候,没有帝气护身,便习了些小手段。”
“所以不是什么帝气克制邪煞,而是朕能克制邪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