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房星瀚称为房博士的男人皱着眉,看了楚八荒一眼,强压下怒气。
“你妈有五年没有见到你了,看到新闻上说你来了,非常高兴。我们做父母的年纪都大了,过去的事就不能让它过去吗?”
房星瀚闻言却轻笑了起来,淡茶色的瞳眸中凝结着几乎化为实意的冰冷。
“当然可以过去。”
他定定地看着父亲,嗓音温和道:“毕竟,被绑匪折磨了整整一周,最终得知自己被父母放弃的人,不是你。”
楚八荒想起了那晚做的梦。
梦中她被捆住手脚扔在铁桶中,桶中的蛇虫鼠蚁撕咬着她的身体,那种无处可逃的绝望至今令她记忆犹新。
好大儿道:“对的,你没猜错,那个梦中的场景就是房星瀚十三岁时被绑架经历过的事情,这也是直接造成他反社会人格成型的原因。”
房宇被儿子的话一噎。
那件事确实是他们的过错,所以每当他想要消除这层隔阂时,这件事永远是横亘在父子二人中无法逾越的鸿沟。
楚八荒跟着房星瀚进了电梯,看着房宇离去时略显佝偻的背影,房星瀚的眸中的阴沉才缓缓散去。
自从年少时发生过那件事后,父母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苍老的皮囊和腐朽的灵魂罢了,令他深觉无趣。
直到在酒店内用过了下午茶,房星瀚的情绪才略有好转。
楚八荒见缝插针道:“房教授,我想去银行取些现金,你陪我嘛!咱们这回来得太匆忙了,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
其实只是想拖着他出去散散心。
她实在担心房星瀚因为白天的事再回想到过去那段黑暗的记忆。
万一好不容易刷下来的黑化值突然一下满格,那她可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房星瀚语气颇为无奈:“你究竟还记不记得我是个需要静养的病人?”
却还是站起来让楚八荒给他换衣服。
楚八荒笑眯眯道:“记得记得,回来就静养!”
银行离得并不是很远,但人稍微有点多,二人就坐在等候区排队。
她靠近房星瀚小声嘀咕:“房教授,今天我们坐电梯的时候,你让我按八层,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房星瀚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暗示你什么?”
楚八荒吧唧了一下嘴,不确定道:“你八层有点……喜欢我?”
房星瀚似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停了半晌才低声回应。
“那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套房就在八层。”
楚八荒轻哼了一声:“那你知道我明年的这个时候去看牙医,医生问我为什么年纪轻轻貌美如花,牙齿就磨损这么严重吗?”
“因为脸皮厚,嚼东西要格外用力吗?”房星瀚好以整暇地答道。
她做出一副用力的模样:“因为这一年在房教授身边,我都是咬着牙过来的。”
房星瀚看了她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一动。
他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她在努力逗自己开心。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周围一片尖叫,他迅速朝门口看去。
四个脸上蒙着黑色头套的男人手中持着枪,冲进银行后冲着人群大声呼喝。
“都蹲下!双手抱头!不许动,不许报警,别逼我开枪!”
两名劫匪直奔银行柜台而去,其中一个柜员偷偷去摸座位边的报警器,却被绑匪一眼识破。
连续几声枪响,那名柜员被穿透了钢化玻璃的子弹击中,倒在座位上抽搐。
在银行内的群众更是被震慑住了,尖叫着在劫匪的大声恐吓中慢慢走到空地双手抱头蹲下来。
楚八荒早在劫匪冲进来的时候就拉着房星瀚,顺从着劫匪的指令蹲到了空地上。
“房教授,对不起,又是我连累你了。”她瘪着嘴,瑟瑟发抖地主动承认错误。
房星瀚低低地叹了口气:“你不是劫匪,不需要向我道歉。”
紧张地来回巡视的劫匪注意到只有房星瀚一人没有双手抱头,立刻向他冲来,举起手中的枪托就要砸向他。
楚八荒见劫匪直奔而来,立刻伸开双臂挡在房星瀚身前。
脑袋上传来被硬物砸中的钝痛,还伴随着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滑下。
楚八荒眼前一阵发黑,却牢牢挡在房星瀚身前,哀声恳求。
“他没有搞小动作,先生,他的手臂受伤了!”
说着侧过身,露出他打着石膏的双臂。
劫匪看了一眼,才恶声恶气地离开:“别搞小动作,你们以为我看不见吗?别逼我开枪!”
房星瀚用肩膀顶住软下身子瘫坐下来的楚八荒,瞧见她脸上的猩红,眸中肃杀的暴力气息慢慢晕开。
“为什么?”他敛下长睫,沙哑着嗓音问道。
脑中回荡着好大儿惊叫的楚八荒没听清他的问话,靠在他腿上缓解剧痛。
门外很快响起了警车鸣笛的声音,三名劫匪贼拖着装满了金条珠宝的袋子从金库中出来。
另两名劫匪满头是汗商量着什么,随机从人群中拖出一名尖叫哭泣的女士,用枪顶住她的脑袋。
刚才拿枪砸了楚八荒的那名劫匪则指着房星瀚:“你,过来。”
房星瀚缓缓站起身。
很明显他们要逃跑,而被挑中的两人则是人质。
若是被他们顺利逃了出去,人质一定会被灭口。
若是逃不出去,这些丧心病狂的歹徒难免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
想到这里,楚八荒立刻站了起来,镇定地劝说劫匪。
“先生,让我来吧。我是女人,刚才还受了伤害,警察会更顾忌的。”
房星瀚一怔,随即脸上升起了怒容。
她怎么会这么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劫匪显然没想到还有自愿当人质的,但此时时间紧迫,就喝道:“还不快过来!”
房星瀚低喝:“楚八荒!你给我站住!”
她回过头来,朝他抿起一个俏皮的笑:“别担心,我的命可大了!”
看着她被枪顶住脑袋,推搡着出了银行的门,房星瀚睚眦欲裂。
他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如此纯净的风景。
可这片风景才刚刚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影像,就要被人无情毁去。
他不能容忍。
银行中幸存的人放声大哭,没有人留意到房星瀚出了门。
他眸中酝酿着灭顶的风暴,走到门外的警察身边,在警察惊愕的目光中夺过他手中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