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药商谈判的事儿交给了陈军。
陈军办得利索又漂亮。
苏沅对最后的结果很是满意,也算是认可了陈军的能力。
陈军算是露了一回脸,转头又开始忙活苏沅交给自己的另一个任务。
苏沅忙活了几日织坊出货的事儿,大小都定下来,装船的货物稳妥地送出去后,浙安送来的珠子也到了。
张安澜或许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但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一个靠谱的合伙人。
苏沅只说了自己要的珠子越多越好。
他送来的珠子,不光价格便宜,有庞大的数量。
还事先按成色大小形状的相似之处,分为了不同的类别。
到了苏沅手里,就可按不同的成色磨粉入制。
为苏沅省了不少散碎功夫。
苏沅亲自去查验了一番珠子的质量。
满意的不行地给张安澜回了信,另附上的,还有说好的给张安澜的好处。
送出去的银票比起初说好的数字多上些许。
也算是长期合作的诚意。
张安澜收到东西后,不等多歇歇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发展自己的副业。
大肆搜罗各色珠子。
成为了苏沅身后坚不可摧的原料供应商。
与此同时,黄婆婆等人对藏香册的研制,也进入到了巅峰节点。
不光是寻常脂粉,只要原料到位,难一些的上品也可制出。
小院里的几人已经熟练掌握所有技能。
可到底是人手太少,做出来的东西自用尚可。
要想拿出去卖,却是不足。
黄婆婆跟苏沅提了一次人手的事儿。
苏沅琢磨了半宿,决定张榜招工。
招的人不一定是懂得制香做脂的。
不会的可以教。
只要用心学了,总能学会。
但一定要厚道老实。
不作妖的性子才可。
毕竟人心不纯就容易出岔子。
苏沅可不想因这因那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招工的榜单是贴着苏家的名帖直接发出去的。
因织坊之缘,苏家在浣纱城中的名声素来不错。
主动前来询问的人甚多。
黄婆婆等人忙活得脚不沾地地择选合适的。
按苏沅吩咐的,经过挑选初步合格之人,会有十日的带薪试用。
十日后,若是合格,便可留下长期做工。
不合适的,也能拿到十日的工钱。
这样的方式在人们听来是前所未闻的。
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冬青白日里帮着挑选定名单。
晚间却忍不住面露担心。
她研着手里的墨,低声说:“虽说咱们招人的时候,已经尽可能地去挑选合适的了,可人心到底难测。”
“万一咱们辛苦将人教会了,人家扭头不在咱们这儿做了,拿着咱们的技术出去给别人卖命,那可如何是好?”
秘方之所以被称作秘方。
就是因为知道的人少,会的人也少。
少了,自然而然就会变得金贵。
可苏沅想把这买卖做大。
就不可避免地要扩招,要将不会的人教会。
人一多,免不得有人起了旁的心思。
若真是让人将技术学走了,回头来跟自己开门对着干,岂不是吃了隔夜饭似的膈应人?
这样的担心,不光是冬青有。
黄婆婆也暗暗地跟苏沅提过一嘴。
苏沅不以为意地拿起手中的笔另起一行,轻笑道:“你以为黄婆婆她们弄的那东西,是个人来了就能学会?”
若真那么好学。
何来金贵之说?
冬青脸上担忧不减,苦笑道:“咱们是外行人,看不懂其中门道自然难学,可换个懂行的来,也许就没那么难了呢?”
苏沅笔下不停,漫不经心道:“你放心,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法子。”
冬青眼露好奇。
苏沅将写满了的纸拿起来吹了吹,鼓着腮帮子说:“胭脂坊里会分为不同的工坊,每个工坊里做的程序都有所不同。”
“跟着黄婆婆那几人分别负责不同的步骤,完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就从一往下传,她们每个人干的活儿都与他人不同,就算是有别的心思,也学不会全部,只能是一部分,有心也无用。”
胭脂坊是苏沅早就开始准备的。
按她说的构图,搭建改造时,就已经分好了不同的功能和区域。
工坊中制作的所有东西,都会按制作程序,被分作不同的步骤。
每个步骤,都在不同的隔间里完成。
而每个隔间里的人都不一样。
负责哪一部分,就对哪一部分熟练。
至于别的,纵是耳闻也没法子。
更何况……
苏沅轻轻一笑,慢悠悠道:“咱们这技术,就算是别人学去了,也没多大作用。”
冬青不解。
“何出此言?”
苏沅弯唇一笑,戏谑道:“你想啊,咱们用的都是些什么材料?”
别的不说,光是当作寻常基底来使得珠子,就不是常人能得的。
纵是能弄来珠子,藏香册可是独一无二的。
而真正掌握了藏香册的,只有黄婆婆几人。
苏沅有什么可担心的?
冬青听完若有所思地想了半晌,然后才笑出了声。
“看来是奴婢多想了,还是公子思虑周到。”
苏沅不以为意地嗨了一声,拿起另一张纸摆在了桌面上,咬着笔杆开始皱眉。
工坊那边都弄好了。
正式开工之前,却需要苏沅起个名儿。
来福的意思是,一定要个响亮的名儿。
这样才能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但苏沅是个不折不扣的起名废。
来福跟她说了好几日了。
这会儿看着桌上的纸,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愁。
“咱们这工坊既是制作胭脂水粉一类的,就叫做胭脂坊可好?”
冬青不赞同地啧了一声,笑道:“这名儿虽是朗朗上口,可到底是过分俗了些,公子要不想个别的?”
苏沅苦着脸摇头。
“我想不出来。”
冬青好笑地盯着纸看了片刻,缓缓道:“点胭脂,抹脂粉,多是为悦己者容,花容红袖一展相思,粉面俏颜多是诉情,依奴婢看,不如叫红袖招可好?”
苏沅眉梢微挑,不自觉地嘀咕:“红袖招?”
“少年打马江岸过,隔江满楼红袖招。”
“这名儿不错。”
苏沅拍板在拿来了一张尺寸适合做牌匾的纸,抬手行云流水一般上书三字。
停笔后看,越看越觉满意。
冬青望着纸上笔锋刚硬的红袖招三个字,无奈叹气。
“公子,咱们这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方,您写得如此杀气腾腾地作甚?”
苏沅呐呐地咂了咂嘴,悻悻道:“是么?”
她还觉得还好啊……
冬青没接话,转身给苏沅倒了杯茶,哭笑不得感叹道:“琴棋书画,您在书一道上,天分不浅。”
只是有些歪了路子。
写出来的字怎么看都刚硬锐利,宛若男子。
没半丝姑娘家的柔美婉转。
但其余的……
就不太好说了。
素来厚道的冬青想起苏沅越发让人惆怅的琴声,一时片刻竟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苏沅每日不停地练琴已经许久了。
技法不错。
琴谱不错。
只是不知为何,弹出来的声响就是能有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微妙之处。
闻着头疼。
听者耳噪。
饶是冬青之前对苏沅信心满满,此时也不得不承认。
或许有些事的确不该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