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苏漠的一席话,苏家人与大理寺的官差两方人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终还是大理寺的那些官差中,一个身形偏瘦弱的官爷先行回过神来。
只见那人干咳一声,随后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开口道:“苏大小姐,在下卓容,是这样的有人上大理寺状告您恶意伤人,因此还凡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卓容的这个“有人“和“凡请”二词用的很妙,既不显得他卑微,也不会在言语上开罪于苏漠。
卓容这番话的言下之意便是:苏小姐是这样的,因为有人上大理寺状告了您,我们才走的这一遭。
您看您要不配合一下?别让我们这些跑腿的太过为难。
苏漠听了卓容这番话后,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她到没想到大理寺的人会如此谦逊温和。
瞧着他们一上来就将她团团围住的架势,苏漠还以为他们准备强拘呢。
手心的内力都裹好了。
结果这个叫什么卓什么容的,竟说出这样一番的话来,这样到显得戒备十足的她有些小人之心了。
不过苏漠心中的愕然也仅持续了一瞬,很快她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
只见她微微一笑,和煦十足。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恶意伤人之说,究竟是从何而来,但是几位官爷既然都上门了,那我自然也该是要跟着你们走上一遭的,正巧我也想见见这个被我伤了的人,到底伤势如何了。”
苏漠这番话说的大方又得体,俨然一副我也不知究竟发什么了的模样。
颇有一副人在家坐,锅从天上来的意思。
见苏漠这般说了。
那些来捉人的官差,也忍不住心中开始狐疑了。
这苏大小姐,虽然之前的名声一直不是很好,但是也是出了名的敢做敢当。
若真是她做过的事儿,她可是从来就没否认过。
而且瞧着她的样子,好似真的不知情。
难道这次之事,真的另有隐情?
可是那安平公主的手,也确确实实的是断了呀。
若真不是苏大小姐做的,那安平公主又何故跟以前的好姐妹反目成仇?
想不通,着实让人想不通了。
算了既然想不通,还是先将人带回去罢。
到时候两人当面对峙一番,总能见分晓的。
这时那个叫卓容的官差伸出手,道了一句:“苏大小姐请。”
卓容的话音刚落,那些围着苏漠的官差便自动让开了道。
这番让苏漠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眉头。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叫卓容的身板虽然瘦弱,但是在这些官差里的威信可不低啊。
嘴上功夫也是有几分的,是个机灵的好苗子。
想到这里,苏漠对着那一直与她对话的卓容,微微颔首。
“有劳。”
说完之后便率先踏了出去。
路过苏易时,对上自家爹爹藏在眼底的担忧;苏漠淡淡的笑了笑,示意她爹爹安心。
她不会有事儿的。
然而接收到苏漠示意的苏易,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
他反而更加担忧了。
不是在担忧苏漠上大理寺受委屈,而是在担忧苏漠上大理寺捅娄子。
那大庭广众之下的,万一她玩过火了,可不好收场。
想到这里,苏易连忙想示意苏漠悠着点,结果苏漠已经越过他走了。
苏易:...
瞧着苏漠走在一干大理寺官差的前头,苏易怎么看都觉得他这大女儿不像是要去接受盘问的,而像带着人去找茬的。
这一定是他的错觉,错觉!
苏璃来到苏易身旁时,正好看到自己爹爹愁眉苦脸的模样。
私以为他是在担忧苏漠的安危,连忙出声宽慰道:“爹爹放心,姐姐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听了这话,苏易转头看向自己的二女儿:“你瞧着为父像是在担忧你姐姐?”
苏璃有些莫名:“难道不是?”
姐姐去的可是大理寺,于情于理爹爹都是会担忧一二的吧?
然苏易却并未回应这句,而是上下打量了苏璃一番,然后开口问了一句让苏璃一头雾水的话。
“你今儿有什么安排吗?”
被苏易这一问,苏璃忍不住有些茫然;但是最后还是规规矩矩的回了一句。
“并无...”什么大事儿,就是晚些时候要出去瞧瞧铺面。
她最近不是准备做香水生意么,她准备双管其下,一边和诺姐姐研制香水,一边找一找合适的铺面。
争取早日将香水铺子开起来。
然苏璃的话还没说完,苏易便打断了她。
“正好,你也跟着去吧,最好是能看着她一点。”
苏璃心中的茫然更甚了。
哈?爹爹让她去哪?又要她看着谁?
然而苏易并不给苏璃过多思考的时间,直接上手将苏璃给推了出去。
苏璃一个趔趄被迫向前走了两步,等她稳住身形正好看到即将踏出大门的姐姐。
她好像明白她爹的意思了。
感情她爹不是怕她姐姐吃亏,而是怕她姐姐把大理寺给掀过来了。
想到这里,苏璃忍不住想到了先前萧栾说过的话。
那大理寺也有些年头了,是时候修整一番了。
这话若是让她爹知道了。
他老人家怕是得气晕过去。
大女儿不省心,找个大女婿也不是善茬。
见苏璃不站在原地不动,苏易连忙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苏璃有些无奈,只得应道:“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说完便莲步轻移的像着苏漠的方向走去。
这才刚走出不到两步,便听到自家爹爹在后面说道:“你走什么?”
苏璃:...不是您老人家让我走的?
“用跑的,跑快点!”
苏璃:她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她好歹手中把握着苏家的生计,但是为什么她还是感觉自己活在最底层?
苏漠这边,她前脚刚迈出苏府的大门。
便瞧见苏府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老百姓。
想来安平公主状告她之事已经被传开了。
这些人都聚集在苏府门口,定是来瞧她的热闹,亦或是笑话的。
瞧着这黑压压的人头苏漠忍不住轻啧一声;另一只脚也跟着迈了出来。
然苏漠两只脚刚踏出苏府,便耳尖的听到有人低喊。
“快看,苏漠出来了,苏漠出来了。”
这话一处,立即有人附和。
“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这人话音一落,立即有第三道身影开口:“那个随着素白衣裙走在最前头的女子,可不就是苏漠么。”
接着第四道。
“她今儿换了一副打扮,我还真没认出来。”
前面第三道声音,连忙跟了一句。
“别说了,我一开始也没瞧出来;是直到她彻底从苏府里面走出来了,这才瞧清楚的。”
最先开口的那人附和着。
“你还别说,这才短短一月未见,这苏大小姐的真是大变样了!”
苏漠今日的打扮与她往日的尽显张扬有些许的不同。
往日里,她总是喜欢穿着大红色的衣衫,束着一头青丝就差加个冠了;再加上她面上的那对柳眉总是被她描的细长又锐利,整个人看上去攻击性十足。
但是今儿,她却破天荒的穿了一身素白的裙衫,裙面上用银色丝线绣着一朵又一朵的小花,在朴素中增添了几分精致。
一头及腰的青丝一改往日束起的模样,只用一根银色的发带简单的绑着垂于身前。
平日里那总是画的细长的柳眉,今儿许是因着时间紧迫的缘故还没来的及描,便维持着它本来的形状,整个人看上去温柔了不少。
尤其是那双总是带着坚毅的剪水双瞳,今儿竟也破天荒的变得柔和起来;整个人这么打眼瞧上去,用一个词语概括那就是我见犹怜。
看着这样的苏漠,围观的百姓实在很难将她和伤害安平公主的人联系在一起。
一时间竟也让他们完全忘记了,苏漠曾经那打遍京城无敌手的英勇事迹。
这时不知又是谁竟起头问了一句。
“我说你们真的相信,苏漠会伤害安平公主吗?”
说完之后许是为了表明什么态度,便跟了一句:“说实话之前我是有点怀疑的,毕竟苏大小姐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事儿不可信!”
这话一处,连忙有人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我也感觉这事儿哪里怪怪的。”
“就是,苏大小姐傻么?深更半夜的跑去公主府谋害公主,虽然她有那个实力,但是我觉得她应该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听到有人说她蠢,苏漠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以前只是大大咧咧好么?
何时蠢了?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这时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加入,神神秘秘的开口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安平公主最近一个月都没有出门。”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苏大小姐被关了禁闭,这个是总所周知的,那安平公主没出门是为何?”
“因为她在中秋宴上偷了东西。”
此话一出,吃瓜群众哗然。
“不是吧?她是公主哎。”
“公主还会偷东西?”
“这事儿千真万确,她不仅偷东西,还想栽赃给苏大小姐;结果最后没栽赃成,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最后还是苏大小姐出面揽下了责任,而作为偷窃者的安平公主最近竟只被罚关了一个月禁闭。”
“真的假的,皇上皇后这么偏爱她?”
“这还有假?”
听着那说话的人好似自己亲眼瞧见的一般,苏漠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是听到这里,她也听出一些端倪来了。
这些围观的百姓,话里话外都是向着她在说话。
这事儿若说后面没有推手,苏漠是不信额。
那么这个推手会是谁呢?
萧栾?
应该不是。
瞧着他一早火急火燎的冲进她的院子,应该没来的及做这种事儿。
那么除了萧栾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苏漠忍不住四下张望了片刻。
结果还真让她瞧见了,不远处的巷子里那个一闪而逝的身影。
程诺!
看来是她没跑了。
只是她躲什么?
就算程家和苏家不和,但是这种情况她出现,别人也最多以为她是来落井下石,而不会联想程诺会跟她有交情的事上去。
就苏漠一会儿没细听的功夫,这些百姓议论的更远了。
“栽赃这有什么稀奇的?以前安平公主不是还一直拿苏大小姐当打手使么?我都撞见好几次,当时还在心里想着这苏大小姐可真够单纯的,被人卖了还在乐呵呵的在帮着人数钱呢。”
这人话一说出口便立即有人发问:“这么说来,这些年苏大小姐的得罪的人,其实都是因为安平公主才得罪的?”
“这还有问,肯定的!”
“可是这两人之前不是好姐妹么?”
说到好姐妹这里,只听又一个用一种过来的人的口吻回道。
“这年头因为男人反目成仇的好姐妹还少么?”
“你是说安平公主也喜欢血王?”
“你想什么呢?人家说的是程言,程大将军的嫡子!”
“程言是谁?”
“苏大小姐的前未婚夫。”
“当年两人会退亲,可少不了这安平公主从中撺掇,只是可惜安平公主机关算尽,人家程大公子就是不喜欢她,听说这次中秋宴上,程大公子还拒了皇上赐下的他和安平公主的婚事,因为这最后才成全了血王和苏大小姐。”
“听你这么一说,我莫名觉得那安平公主有些可怜是怎么回事儿?”
“她可怜?她有什么好可怜的?应该可怜的不应该是这苏大小姐么?”
“当然,苏大小姐也很可怜。”
听到有人说她可怜,苏漠忍不住在心里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但是不得不说,程诺找来的这些流言蜚语引导者,能力还是很突出。
现在百姓之间的舆情,基本上呈向她一面倒的趋势,回头她可得好好感谢程诺一番。
等到苏漠和大理寺的那些官差走远。
程诺这才悄悄的从街角的巷子后面的探出一个脑袋来,她望着苏漠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你来都来了,现在又躲什么呢?”
只听程诺的身后传出来一道很熟悉的声音:“她未必想见到我。”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程言又是谁。
“我觉得苏漠刚才应该看见我。”
“无妨,她只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不会联想到我的头上,就这样也挺好的。”
程诺听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刚想说:你这又是何必呢?费劲心思安排了这么多,最后却想要深藏功与名。
然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有人在叫她:“诺姐姐?”
是苏璃。
程诺的神色一僵,藏在她身后的程言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