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吕布来说,别人怎么看他不重要,别人在做什么或者准备做什么其实也不重要,他只需要坚定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不断靠近成功,打天下越急越容易出错,慢点儿、稳点儿,开始可能会慢,也很难,但却能越走越顺。
几辈子的人生经验告诉他,步子迈的太快通常都是出问题的根源,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急,在雷厉风行的灭掉大半个匈奴之后,回到长安的吕布似乎又回到那种半隐退的样子,不看长相的话,很难将他现在的状态和不久前以雷霆之势横扫河套平原的无敌将军联想在一处。
吕家的宅院里,吕玲绮有些委屈的看着吕布,灵动的眼睛里,好似快要涌出雾气一般。
小白狸惬意的趴在吕布怀里,享受着吕布的专属梳理,赤犬趴在吕布脚边,抬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小主人,狗的世界里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后,继续闭目养神。
待在这种状态的吕布身边,似乎任何生物都容易进入休闲模式,本该活力四射的猫猫狗狗也是如此。
“莫要这般看我,你若不想学,为父定不会逼你,但既然要学,便需有始有终,这世间任何东西,都不是平白得来的。”无视女儿哀求的眼神,吕布抬头看了看天,继续闭目养神。
吕玲绮想学武艺,起因其实还是吕布,这次吕布凯旋,虽然在多数人看来已经是正常现象了,但在很多这个憧憬着英雄的少男少女眼中,这是件很威风的事情,尤其跟吕玲绮在一块儿的玩伴,多是将门之后,骨子里透着尚武,吕布在他们眼中,那就是大英雄。
华安跟华雄学了几招,经常在人前炫耀,作为这世间最厉害的英雄,吕布的女儿,吕玲绮觉得自己若不会个一招半式,有些愧对自己领袖的地位,加上华安、徐芸(徐荣女)、典满等人的撺掇,跑来想跟吕布学些本事。
吕布其实并不想传女儿武艺,他本事很多,为何只看重武艺?
不过教导孩子,其实教什么不重要,不是邪道会什么教什么就行,最重要的是引导他们正确的观念,比如坚持、守信,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父母言传身教的。
既然开始,那就不能停,莫看平日里吕布对女儿是百依百顺,但真的教授东西的时候,吕布的严厉让人窒息。
小玲绮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苦是什么滋味,后悔自然是有的,人的天性就是好吃懒做,所有坚持、自律什么的,其实都是反人性的,得从其中找到能让人上瘾的点才行。
吕布算是过来人,但那个点在哪,他也说不上来,真正教的时候,也只能以最传统的方式去教,莫看吕布出身不好,祖上却是有最正统的训练之法传下来的,他在幼时家中是给他打下坚实基础的。
不过对小玲绮来说,最委屈的,可能还是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父亲突然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对自己这般严厉,那种情绪上带来的反差感要超过身体上的疲惫。
对视半晌之后,自家父亲还是这般不假辞色,小玲绮赌气般的跑开了。
吕布摇了摇头,没再去理她,也不可能真去责罚,只是多少有些失望,他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做事有始有终的,但人呐,最是受不得控制的,就算是你自己的孩子。
“不过玩闹尔,夫君何必这般认真?”严氏帮吕布换上了新茶,有些不满的白了吕布一眼,没事儿跟孩子较什么劲?
“该严的时候就该严,东西是她要学的,无人逼她,言不能践,还能做何事?你啊,平日里太宠她了。”吕布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身旁的赤犬立刻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吕布,疯狂的摇着尾巴。
“平日里都是夫君最宠她,如今这般冷言冷语,自是难受。”严氏没好气的瞪了吕布一眼,也不知道平日里最宠这丫头的是谁。
“那不一样,我的女儿自是该宠,然有些事情,不能任性妄为,否则便是害他,这其中分寸确需你我把握,似你这般实施护着她,非为人父母之道。”吕布摇头道。
严氏:“……”
说不过他,只能气呼呼的端着茶壶走了。
吕布看了看空荡荡的桌案,手中喝了半杯的茶,对着严氏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无奈的将茶杯放在桌案上。
没一会儿,小玲绮气鼓鼓的跑回来,继续站桩。
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吕布没理她,靠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马钧的手艺不错,这躺椅做的是极为舒适。
这般对峙,一直持续到午膳,饭桌上,看着狼吞虎咽的女儿,吕布忍不住敲了敲双箸:“这般吃相,成何体统?”
然后,女儿吃的更凶了!
吕布:“……”
温侯的威严显然在女儿身上失效了,下午训练的是力气和读书练字,早上练耐力,其实习武的基础就是练出一副好身体,吕布小时候习武时,晚上学的只是练字,不过女儿这里,吕布改成了亲自教学,吕布觉得这个比练字更有意义,能给人开智,可惜自己幼年时父亲常年在外,母亲也只能教他识字。
相比之下,女儿可幸福多了,为了让女儿能有兴趣读书,吕布专门将那枯燥的文章根据历史编成一个个故事来教,他经历数世,所见、所学颇丰,将自身经历或是所知编成故事,自然也能引人入胜,不但女儿忘了日间仇恨,听得津津有味,妻子和两个小妾也抱着孩子一起在听。
晚上,妻子罕见的拒绝了吕布的同床要求,抱着女儿去睡了,两个小妾一个怀孕,一个去照顾了……
男人也难啊。
次日,吕布坐在一处街角,看着穿梭的人潮,看了看天色,神色更是有些严肃,这眼看着二月已到末尾,却是滴雨未下。
二月的雨水量跟全年雨水挂钩的,虽然不是很准确,但也是有一定印证的,这二月无语,今年怕不是个旱年!
“主公何故叹息?”郭嘉来到吕布身边坐下,询问道。
“二月无雨,非吉兆!”吕布看了看天,没有一点儿要下雨的样子,眉头微蹙道。
“主公也察觉了。”郭嘉今日来找吕布,正是为此事而来,见吕布已经知晓,神色有些忧愁道:“今岁怕才是真正灾年,主公需做好赈灾准备。”
虽然去岁百姓收获不少,但只有一年积累,可无法让他们渡过灾年,吕布要不想关中出现饿殍遍地的惨状,就必须早作准备。
吕布点点头,去年就开始做的水利,今年得加紧完工了,只要渭水和泾河不干,还是能养活不少人的,要完全只靠朝廷赈灾,多少粮食拿出来都不够,朝廷要赈灾,但还是得以工代赈,趁着这个机会,让百姓自己把水利挖好,这样就算明年还是旱年,这各地水渠灌溉也能保一些地方粮食不受影响。
只希望今年别出什么大事,否则根本应付不来,只是赈灾,已经能够耗损朝廷大半精力了。
只是天下纷争,是否出大事可不会以吕布的意志为转移,该出事时还是会出。
总之,朝廷早些做准备,将损失降到最低吧。
“河东之事,谋划如何了?”此事已经无需讨论,吕布看向郭嘉,将话题转开。
“看那胡才、李乐似乎对五郡不是太感兴趣,但韩暹已被引动,只要韩暹能够得些好处,以胡才、李乐为人,定会忍不住去争,成廉已经在蒲坂渡暗中加强了戒备,随时可以封锁蒲坂渡,徐晃也至蒲坂渡,为免河东有所警觉,并未加派兵马,只待那白波贼被引出白波谷,成廉、徐晃会快速渡河,攻占白波谷,断去白波贼后路!”
李乐、胡才、韩暹包括被判了死刑的杨奉在内,都是河东世家们推出来的代表,杀了他们其实并不影响什么,但所有兵马被带走之后,那影响可就大了,不但能让吕布轻松攻占河东,更重要的是那些本属于河东世家的兵力就等于是被直接堵在了五郡,到时候吕布会让那些人就在五郡为民。
“但他们对关中也是有所顾忌。”
“今年是旱年,虽为灾,然必要时亦可一用,迷惑贼心!”郭嘉看向吕布,微笑道。
“我有奉孝,万事无忧矣。”吕布满意的点点头,郭嘉对河东的这番布署,环环相扣,很得吕布心意。
正说着话,却见贾诩与典韦并肩而来,看到郭嘉,两人都是一怔。
“你今日怎在此?”典韦看着难得没有醉态的郭嘉,一脸吃惊道。
郭嘉摸了摸衣袖,叹息道:“两袖清风,不知典将军可否接济一二。”
典韦警惕的看着郭嘉,摇了摇头:“休想,你莫以为我不知,你在主公这里的薪俸都已经预支到二十年后了。”
刚得两房美妾,典韦还想着养家糊口呢,怎可能借钱给这种明显没有还钱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