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亲事自己本来是不愿意的,谁不知道北苑王顽劣。
况且卖相也十分差,肤黑貌丑,高壮得能把娇弱窈窕的女儿装进去。
性情又十分的粗糙,一个皇子,母亲是高门士族崔氏嫡女,却半点淑妃娘娘的优雅风度都没继承到。
时常在京城里与一群宗室勋贵子弟纵马游乐,还专一喜欢舞枪弄棒,没个正经差使,只是食禄的闲王。
圣人又不太喜欢这个儿子,赐婚的圣旨下到罗府的时候,老爷倒是十分欢喜,自己犹如接了个晴天霹雳一般。
可怜我的娇娇儿,若是文雅俊逸的南苑王爷倒也罢了。
偏偏二王爷早已成婚,这个三皇子蹉跎至今,最后却要聘自己的女儿。
做母亲的总是希望儿女遇到一个良人,权势富贵倒是次要。
樱儿自幼娇弱,只要夫婿温柔体贴,家中清正和睦即可。
虽说是王妃,可做北苑王的王妃,实在委屈了自己的娇女。
自己也曾试探着跟老爷提过,老东西却斥责自己是妇人之见。
也是,老爷是清流出身,虽然清贵,仕途上却始终平平。
至今还是一个从二品的文散官,手中没有实权。
家里若是出了一个王妃,好歹也是皇室的亲家,成婚以后老爷必定是要授一个实职的。
况且是天家赐婚,自己说了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上表抗旨拒婚不成。
罗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吩咐丫鬟叫厨房备些精致的小菜和燕窝粥,等下好给女儿送去,顺便再劝解劝解。
“夫人,黄侍郎家的三娘子递帖子来拜访二娘子,正在府外等候。”
丫鬟从厅外走进来禀报。
原来是樱儿的手帕交来了。
罗夫人精神略为一振。自己解劝了两天都没有用,黄三娘子与樱儿交好,又能言善道,倒是可以帮忙劝劝樱儿。
她忙忙的吩咐丫鬟快请进来,顺便叫厨房快些整治菜肴,也好让黄三娘子劝樱儿吃上一些。
黄三娘子带着两个随身侍女笑盈盈的上了花厅,向罗夫人敛衽施礼问安。
罗夫人连忙扶起来,慈爱的问了几句你母亲在家可好之类的闲话。
吩咐丫鬟好生引着黄家娘子去二娘子的绣楼,再上些时新的果子点心,让她们姐儿们好好聊聊。
罗文樱恹恹的吩咐丫鬟开门迎了黄三娘子进房。
黄三娘子拉着好友的手上下看了一遍。
气色苍白,樱唇淡薄如雪,浅浅的两道远山眉蹙成了一个川字。
她夸张的摇着头叹息:
“樱樱,才两三日不见,怎么就瘦弱成这个样子了。”
罗文樱蹙着眉头,懒懒的道:
“我哪有你那般称心如意,表姨母是宫中的贵人,对你照拂有加,未婚的夫婿又上进,我不过是个倒霉人罢了。”
原来黄三娘子的母亲与赵美人是表姨姊妹,赵美人家中本贫寒,宫里选良家子使役便将她送了进去。
说起来赵美人能入宫做司花宫女还颇多得这位表姐之力,帮了些打通关节的钱财。
这才分得侍弄花木的轻松活计,因此赵美人得宠高飞之后,对表姐一家颇多关照。
黄三娘子瞥了一眼桌上剪碎的零散绸缎与绢帕,目光掠过屋角神色畏缩的小丫头,不动声色的坐下娇嗔:
“你呀,尽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我那夫婿再好,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承旨,哪里比得上你这个未来王妃。”
提起这个,罗文樱的近身侍女蒹葭顿时向黄三娘子用力使眼色。黄三娘子只做看不见,顺手拿起桌上的绢帕叹息:
“好好的一块儿湖州帕子,绣活又鲜亮,便被你绞得稀碎。
若是有什么不快,想法子发出来便是,何必为难物件儿。”
罗文樱一把夺过帕子,气道:“阿芷,你就知道数落我,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苦。”
“我知道我知道,你那王爷夫婿的事,旧京传了也不是一两天了,我怎么会听不着?”
黄三娘子丢下撕破的半条帕子,拉着罗文樱纤瘦的手连声安慰。
“先时有人传给我听,我还只当是他一时兴起,买了个玩意儿进府,不过几天新鲜就腻了,也就未多在意。
可如今你看看,这才多久工夫,竟然就封上典仪了。
一个瓦舍贱奴居然成了王府上排儿名的人。北堂焕他这是将我置于何地!”
罗文樱气极落泪,一时竟然喘息起来。
蒹葭忙上来边抚胸拍背边道:
“我家娘子身子弱,三娘子好生帮我们解劝解劝,切莫伤了身子。”
黄三娘子榴唇一勾:“樱樱,一个瓦舍贱奴,也值当的动怒。
你是官宦贵女,明年便是王府掌权的王妃,要整治一个贱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你懂什么,你不曾听人说,他待那贱奴十分体贴,还为他忤逆圣人和娘娘,讨了典仪的封号,手到擒来,哪有那么容易。”
罗文樱擦着眼泪,气哼哼的反驳。
“那倒也是啊,那贱奴还真有几分狐媚的本事。
哎,瓦舍勾栏的人,本就擅长媚惑,咱们清白的闺阁女儿,哪里瞧得上那样的手段。”
黄三娘子深以为然的点着头,眼波转动:
“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话虽然是俗了点,但三大王这样的举动,还真是枉顾你这个未来妻子的感受。
还是初开始,若是再过个三月半载的,一时有了身孕,闹出个庶长子庶长女的,岂不是给你添堵。”
罗文樱脸色变得煞白,樱唇轻咬露出几分怨毒忧虑。
黄三娘子瞥了一眼她,伸过头凑近她轻轻咬着耳朵:
“樱樱,养虎为患,不如先设法以绝后患啊。”
罗文樱眸光微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阿芷,你向来聪慧胜我,可有法子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