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茹拍拍她后背,“不要哭,我跟奶奶讲讲话。”
宋玲娘如何忍得住,声音控制住了,仍旧哭得抽噎。
宋简茹轻轻的温柔的安抚她的伤心,带着她坐到凳子上,转头朝宋乔氏轻轻一笑,“奶奶,去年我把四个孩子带出来,运气不错,用吃食手艺养活了他们,你看还可以吧!”
何止可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宋乔氏一直无甚情绪,听到她这话,露出万般感慨,“没白买你,梓安有你这样的媳妇,这辈子值了!”
“那就好。”宋简茹笑笑,又转头问英娘,“家里的钱在那位身上?”她不说被谁拿了。
闹轰轰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个个看向问话之人。
宋老大和宋老三下意识就搂怀里,宋家放在家里零用的银子、铜子都被二人瓜分了,零零总总有五六两,自从买了梓安媳妇,家里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宋老大一声粗吼,“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宋家没分家,这些钱就是公中的,就有我们的份。”
不知为何,自从宋简茹进了院门,她一直表现的柔柔弱弱,他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威胁,这种本能的直觉让宋老大马上坚起自我保护屏障,声厉内荏。
“我知道。”宋简茹仍旧温和的笑笑,“梓安正在上学,还有大半个时辰就散学了,等他回来,大伯三叔,你们商量一下,是继续留……”
“我们肯定要留在这里。”没得商量,这里这么好,不让留,他们也要死活留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留在这里好。”
……
他们还以为梓安媳妇会阻拦,没想到轻易就答应了,宋老大和宋老三相视一眼,都摸不透梓安童养媳什么意思了,难道她是缓兵之计,表面上答应,实际上等梓安回来再出幺蛾子?
“你别给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宋老大警告。
宋简茹笑笑。
她一直表现的温和,宋英娘心里却急的不得了,总共三间外加一个厨房和杂物间,这么多人怎么够住,还有,她们除了身上的衣裳,别的都被抢了,什么都没有了,这日子怎么过,她怎么一点也不急。
一年独立生活,一年富足的日子,又跟名望之人学习,宋英娘也学会了忍耐,一切都放在心里,暗暗着急。
二姐没有发话,冬娘与玲娘年龄小,更不会骂街。
宋家人没想到四个小娘子这么安静,任由他们抢夺,原来紧惕的心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变得忐忑,怎么回事,她们怎么不闹?
安静的令人窒息。
宋兰娘进房间抢东西,发现每个房间里都有笔墨纸砚,这回安静下来,她忍不住问:“你们都会写字?”
玲娘张嘴刚想回答,想想又闭了嘴,才不告诉你们,抢了我们的东西又能怎么样,二姐说过,学到肚里的东西谁也抢不走,而这些才是立身赚钱的根本,否则轻易得来的东西根本不能长久。你们不识字,以后就算做生意也做不大,想到这里,被抢的衣服首饰她也不那么伤心了,没了旧的,大不了再买新的。
宋玲娘高高在上的神态剌激了宋兰娘,“还不知道被什么野男人养,得了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你胡……”
她的话还没回完,梁道勋回来了,进了院子门几步就停住了,看到眼前景象,大吃一惊,“家里进贼了?”
“什么贼不贼,你才是贼!”宋老大儿子桐贵跳脚就还了回去。
他明白了,梓安大伯三叔来了,这搞得……真是跟土匪强盗差不多,原本想跟宋简茹交账的,不动声色的压了回去,抬头,“天色不早了,英娘做晚饭。”
宋英娘咬唇,“家里柴米油盐用完了,我没钱买。”
听到钱,宋老大和宋老三再次搂紧怀里,转过身子避开梁道勋和宋英娘的目光,钱进到他们口袋里别想拿出一个子出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宋梓安终于下学回来,入目的情形跟每个回来的人并无差别,同样,他情绪内敛温和有礼,给长辈们一一行礼。
“梓……梓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他也爱学习,可是外形体貌上跟他们差不多,现在却天上天下。
小小少年,眉清目秀,举止有度,温润有礼,那里是什么寒门子弟,活脱脱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嘛,这种认知差异,再次让宋家人自卑。
“大姐,晚饭好了吗?”明明一切都看在眼里,宋梓安仍旧轻言轻语问姐姐。
宋英娘摇摇头,“没有。”
“那就叫外卖吧。”宋梓安对梁道勋道,“叔,你点下人头数,账挂在我头上。”
“好。”梁道勋出门安排。
宋梓安把几位长辈请到正堂就坐,亲自扶着奶奶坐到了上首,“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婶,你们坐,饭还没有来,咱们随便聊一会儿。”
宋老大和宋老三被侄儿的客气弄得不知所措,竟有几份胆怯,“坐坐……”心虚落坐。
宋家其他孩子不知不觉围到了各自大人身边,渐渐安静下来,气氛凝重,竟如官审民一般。
都安静了,宋梓安笑着开口了,他问,“大伯,三叔,你们去年去了那里,过的怎么样?”
扔下四个孩子,自顾去讨生活,宋老大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他们穷得连自己都养不活了,那能再带四张嘴,不过面上总要表现表现,露出几分不过意,“总算保住命了。”
这话假也不假,是事实,宋梓安过过这样的日子,他问这话并不是想翻旧账要责怪谁,只是提醒他们,既然扔了他们,那么以后日子就各过各的。
这是为分家铺垫了,宋简茹眼皮轻轻抬起望了眼他,不管是陆先生还是大宋朝,独尊儒家,而儒家一个重要的核心就是家族。
分家而过,这是宋简茹带来的观念,不知不觉中已经影响到宋梓安了。
宋梓安尊儒家孝道与家族,下定决心分家,其实就在他入院门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分开一年,他与宋家其他人产生了巨大差异,而这种差异,也许他无力改变。
对于无力改变的东西,人们潜意识里就会避开,分家的念头就这样产生了,一旦产生,不可偈止。
宋梓安点点头,笑意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