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能不能不要再让他失望。
能不能，像那时候给出的答案一样。
——“你怕吗？”
——“不……吧。”
温梓新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往前走了一步。
于清猛地开了口,像是想分散他的注意,让他不要再继续靠近：“你……”
他也如她所愿般的停下。
于清仿佛一条绷紧了的线，一触就断。她的拳头收紧,喃喃低语道：“我总感觉我是不是眼花了……你是谁……”
“于清,”温梓新轻声说,“你说我是谁？”
“那你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于清咽了咽口水,胡乱地说，“不是,太不正常了……”
温梓新的脸色苍白,像没听到这话一样，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她看：“我刚刚去把证件拿回来了。”
“……”于清想起了他先前说的“没有证件”,没有接过来，艰难地说着,“你这个哪儿来的？”
温梓新诚实道：“找人帮我做的。”
“你是说伪造吗？”于清的声音很轻,眼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你这样是不对的…伪造身份是犯法的……”
在这一秒，温梓新清晰地感受到,他所渴望的那些事情,好像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就算那么幸运，回到了过去。同样的事情，也会再度降临。
无法避免。
就算他再怎么忍让，再怎么事事以她为先，她的反应都会如最初那般,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同样的手段，只会换来同样的结果。
她是他溺水时见到的唯一一根稻草，到最后，似乎也成了，压死他的唯一，也是最后一根稻草。
绝望将他的理智冲垮，如同决堤的河坝，连同他仅剩的希冀都淹没在内。也像是顺着河流的方向被冲走，河水干涸了也再无踪迹。
温梓新不知道要摆出怎样的表情，在这样的状态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弯起唇，话里似乎染了泪：“那，有谁会给我吗？”
有谁会主动给他一个身份吗？
尽管已经有了答案，于清还是讷讷地问了出来：“你怎么会没有……”
仿若不想再听她接下来的话，温梓新猛地扯住她的手腕，往怀里扯。他咬住她的唇，力道毫不克制，舌尖用力将她牙关抵开，卷着她的舌头啃咬。
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于清想把他推开，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完全被他压制住。
良久，他松开她，轻喘着气，眼里却半点情.色未带。他用指腹轻抚她的唇瓣，轻描淡写道：“你说为什么？”
于清觉得嘴唇又麻又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温梓新笑：“因为我是个怪物。”
这一幕，在于清的脑海里幻想过千百遍，却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用尽全力将他推开，眼眶渐渐发红。
温梓新站在原地，语气很平静。
“怎么了？很害怕吗？”
——“你为什么怕我？我又不会伤害你。”
——“你保证吗？”
——“我保证。”
可她不信。
不论是从前，亦或者是现在。
于清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一声也没吭。
温梓新低眼，安静地看着她，往日那纵容温和的模样在此刻荡然无存。他敛了唇边的笑意，眼中再无半点情绪，忽地轻飘飘地吐出了句。
“什么都不记得是不是很愉快？”
于清没听懂他的话，声音沙哑而轻：“什么？”
温梓新弯下腰，亲昵地将她的头发挽到耳后，用气音道：“你老觉得我会伤害你，那我不把你杀了，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于清的呼吸急促了些，动都不敢动。
沉默下来。
看着她近在咫尺，像是在求饶的眼，温梓新的眼眶渐渐发红。他收回了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淡声说：“你知道我有多期待吗？”
他有多期待化形成人。
有多期待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来。
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的人，却用她的反应来告诉他：
——你根本不应该存在，你真的太不正常了，你就是一个怪物。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糅杂着刻骨铭心的痛意。像是嵌在他心脏上的一颗刺，拔走了伤口仍在，愈合了疤痕也去不了。
于清还陷在他刚刚的话中，大脑一片空白。
“我日日夜夜，都在祈祷着，”温梓新的尾音发颤，带着轻轻的哽意，“能够逃离那个，只有我一个人在经历的深渊。”
温梓新低声道：“可你为什么，总要让我回去呢。”
“……”于清缓慢地抬起头。
“既然如此，”温梓新低嘲了声，抬手轻抚她的脸，“那就……”
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内心那个一直在呐喊着的声音，在此刻像是冲出了牢笼，就要脱口而出。比起死亡，更令于清恐惧的那件事情，似乎要再度发生：“别……”
温梓新已经把剩下的话说完。
“都记起来吧。”
于清的声音一顿，恐惧在一瞬消散，极其强烈的痛苦涌上心头。
“既然你那么怕我，那就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着。”他的眼睛红得像是带血，掺着万念俱灰般的绝望，“我要让你，时时刻刻小心着我会回来——”
“……”
“因为下一次，我不一定就会放过你了。”
这话一落，于清眼睁睁地看着温梓新化成碎光，分散开来，穿过紧闭的窗户往天空的方向快速移动着。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想叫住他，想让他不要走。
可是身体却半分不得动弹。
极强的无力感将她包围，于清呜咽出声。
随后，她的眼前一黑。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倒在了沙发上，甚至还能闻到温梓新残留在上边的味道。
伴随着成百上千个画面，强硬性地涌入她的脑海中。
……
这能力温梓新是第二次用，也不知道被催眠的对象之后要缓多久。
见于清眼神呆滞地坐在原地，温梓新觉得有些无趣。他站起身，注意到地上的血迹时，下意识扫了眼自己的身体，而后将所有污渍净化。
注意到刚刚于清用来砸他的东西，温梓新捡了起来。他挑了挑眉，在手里研究了一会儿，而后按下其中最为醒目的红色按钮。
与此同时，原本关闭着的电视突然开启，放着最近很火的一部剧。
温梓新被吸引了注意，坐到沙发上，盯着电视机里两人的互动。瞥见男主角身上的衣服，他顺势垂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啊，衣服。
他又抬眼，就着男主身上的衣服，有样学样地变了一套出来。直到他变出了第三套，于清那头才终于有了动静。
于清呆滞地盯着温梓新，几秒后，整张脸突然涨得通红，而后闭上眼。
“你、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听到这话，温梓新转头，想了想：“哦。”
他很尊重他的这个救命恩人，极为听话。温梓新直接把身上的毯子扯开，拿起身旁的一套衣服，站了起来。
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等久了，于清忍不住张开眼，看向温梓新。
而后瞬间石化。
于清咬了咬牙，拿起旁边的抱枕砸他，别开脑袋：“你干什么！你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脱光？你这不是耍流氓吗？”
被砸了头，温梓新有些不悦：“那我到底穿不穿？”
下一秒，于清又砸了一个过去：“去厕所里换！”
温梓新唇角渐渐平直，但也没发脾气。他抬脚往里走，走到其中一扇门前，回头问：“这间吗？”
闻言，于清下意识睁眼，语气瞬间暴躁：“随便！在你穿上衣服之前跟我说话！”
温梓新皱眉，神色多了几分不耐。
又觉得有点儿失望。
看来即使是这样，这人依然对他没什么好的态度，也并没有要与她好好相处的意思。
也不知道能在这儿呆多久，说不定一会儿出来她就会让他滚了。
看来得开始研究该怎么才能好好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至少不能过这样寄人篱下的憋屈生活。
听到关门的声音，于清缓慢又迟疑地睁开眼。她松了口气，想到温梓新的脸和身体，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在沙发上滚了一圈。
真！的！
好！帅！啊！！！
怪不得她会见色起意！谁见到都会见色起意吧！
不行！
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副花痴的模样！
得矜持点！
等温梓新出来的时候，于清已经换成平静而高冷的表情。她坐在沙发中间，专注地看着电视，假装对他没有半点儿兴趣。
而后，故作才看到他出来，突然抬眼：“换好了？”
温梓新没回答她这个像废话一样的问题。
于清非常宽宏大量，也没在意他的冷脸，抱着十分友善的态度，拍了拍她旁边的位置：“过来坐吧。”
闻言，温梓新的表情才稍稍好看了些。他没坐在于清旁边，在距离她一米远处的位置坐下。看起来陌生而又疏远。
不过也的确是陌生。
于清托着腮帮子，目光依然放在电视上，随口问：“对了，你为什么没有地方去？离家出走吗？”
温梓新扯了下唇角，直接道：“没有。”
“啊？”
“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