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雷不敢恭维地一叹,握惯了刀剑的手,狠狠戳了下她的脑门。
“丫头,你早已不是十一二岁的毛丫头,之玹也不是当年刚进家门时十四五岁的少年。”
妙珺自是知晓,就算荣之玹还是十四五岁,也比她成熟懂事。
荣之玹对她的喜欢和贪恋,素来清醒理智。前世今生,他不曾走过歪路,睿智有主见,弹指掌控天下,且不管放弃她,还是留住她,皆是果决。
而她,前世眼瞎心盲,今生又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做事畏首畏尾,如今光明正大的靠近他,也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眼下,爹做主给荣之玹纳了良娣、良媛,她只能趁着荣之玹没有回到天宸帝都,陪在他身边。
不过,眼下这境况,却也着实有点怪。
阿冬没有来多管闲事,百格也识趣地没有来请安问好,反而是本不该管她
荣雷自打不当她爹了,鲜少管她的事,除了她和之玹的婚事,被祖父一顿惩治之外,她也素来是不叫长辈们多费心的孩子。
今儿,却是怪了。
“五叔,我已被废了郡主位,改为女史,和之玹的婚事也被我爹娘利索地退了。您身为我的亲叔,不帮我求情便把,还这样为难自家侄女,您的良心就没有一丁点的疼痛?”她捏着小指尖,揶揄地斜瞅着荣雷。
荣雷不以为然地冷笑,“你从前骂我良心被狗吃了——自从我的良心被狗吃了,就再没有长出来过。”
“哈!哈哈……”
妙珺气结,却反被他的话逗笑。
“荣雷,你当年险些害死我和我娘亲,还差点将我们荣家上下拖入深渊,你的良心不只是被狗吃了,是压根儿长了一颗黑心,狗都嫌弃!”
荣雷了然地咬牙点头,他看出来了,这丫头天生就是来气他的。
“所以,为那些旧事,你不肯原谅我,还从中作梗,阻止我和阿史那雀翎成婚?!”
“我阻止?”
妙珺诧异微怔,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误会了这人和阿史那雀翎的关系。
她凑近荣雷麦色的脸,玩味看进他怒色炽烈的眼睛,这张脸年轻时便惹得不少女子芳心破碎,如今年至四旬,正是一朵花呢!再加上荣家人皆是身形魁梧高大,就算他脾性里有些桀骜蛮横,也被这皮囊的魅力掩盖了。
“所以,荣雷——您是喜欢上阿史那雀翎了?”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大姑娘了,竟还直呼自己叔父的名讳,无礼!”
“顾左右而言他!”妙珺不悦地戳穿他,“喜欢阿史那雀翎你怎么不早说呐?你若早说了,我就不反对了。”
荣雷不自在地起身,魁梧地身躯一挪,就走到窗前,只拿脊背对着妙珺。“到了我这个年纪,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过是合适些罢了。阿史那雀翎总比赵绮梦那种来路不明、居心叵测的女人好许多。”
妙珺却打心底里,不希望阿史那雀翎进门。
“阿史那雀翎初见我,便对我十分不善,又是阿史那家族中最厉害的女人,且她是带着目的与你结亲的。五叔,您若是娶了她,就等同于娶了一个母夜叉,另外再送上米粮养虎为患,怎么算这都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荣雷勃然大怒,“臭丫头,你敢骂你未来五婶是母夜叉,还把自家叔叔婶婶的婚事说成是赔本的买卖……你给我等着!”
眼见着荣雷怒火三丈地拂袖而去,妙珺有恃无恐地撇嘴。
“阿史那也善本就是母夜叉!若我们家之玹也能打败她,莫非她也要嫁给之玹?她那种嫁人的理由本就不可取,更何况要我大漓几十万担米粮……凭什么呀?!”
荣雷出去宫苑大门,便命令门口的护卫,“关门上锁,再调派百位高手在此守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
妙珺自窗内听到那狮吼似的吩咐,气得从殿内冲出来,“荣雷,不讲理!你才和那个女人呆了几天,从前是与你互相残杀的,娶到枕边她半夜切了你的脑袋?!”
厚重金钉大门轰然关上,门外便是锁链哗啦、铜锁锁定的清脆声响。
妙珺委实没想到,祖父、祖母不在身边,这厮竟真的囚禁她。
她气呼呼地奔到大门前,扣着门闩晃了晃,“荣雷,你以为这样能关得住姑奶奶吗?就你这样天真可笑,被那女人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门这边,护卫们好心提醒,“荣女史,王爷已经离开了。”
妙珺:“你们谁若是能帮我请来太子殿下,我赏银一百两。”
“太子殿下不相信阿史那也善会真的解散军队,亲自去了北厥军营,听说,太子殿下还要亲自发放老弱残兵的抚恤和军饷,恐怕要多忙几日。”
妙珺恍然大悟,“难怪荣雷敢蹬鼻子上脸,这是欺负我没有依靠了呀!我们家之玹若是在的话,我祖父、祖母若是在的话,早就扒了他的皮。”
护卫们相视,忍笑摇头,谁也没有再搭话。
“哎?你们帮我去请阿冬和百格也成。”眼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们被王爷派去参加雀翎长公主府上的考试了。”
“考试?”
“雀翎长公主为相助王爷甄选治国能人,特意安排了一场大考,自然少不了阿冬将军和百格大总管,且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旨意。”
“好啊!好——啊!”
妙珺咬牙切齿地在门里踱了两圈,顿时七窍生烟。
“欺负我身边没了依靠,还把我的贴身护卫和大总管抢走,荣雷果真是本事了!”
“荣女史,您现在已经不是郡主,还不够格分派贴身护卫和大总管吧!”门外,陡然响起女子嘲讽的声音。
这声音柔中带媚,声线在尾音上略带着柔柔细细的颤音,甜腻腻地,口气却完全是轻蔑地嘲讽,且虫豸一般直往人心口里钻。
妙珺顿时浑身不舒坦,自门缝里看出去,却见是一位陌生女子。
女子身形纤瘦高挑,身着豆沙红的曳地宫袍,蝶袖束腰,似大漓和天宸的宫妃打扮,头上戴得,却不是凤冠凤钗,而是只斜簪着一支展翼的喜鹊步摇簪。
那簪子做工极是不凡,彩玉的质地却并不是贵重的材质,颜色也内敛低调,在宛若山峦的发髻上,显得格外清雅。
她一双杏核眼,描画得眼尾挑着,灵秀而不失妩媚。不笑不语时,更有一种荷花初绽的气韵。
妙珺猜不透这女子的身份,“姑娘何人,妙珺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在此嘲讽妙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