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你感觉怎么样?”
乔乔没醒来前,慕卿窨还能维持一贯“清心寡欲”的淡薄态度。
这会儿乔伊沫终于醒了,慕卿窨反而无法从容以对,握着乔伊沫的手攥得极紧,俊美绝伦的面庞刻着丝丝缕缕的慌,黑眸紧欔着乔伊沫,声线紧沉,“我已经让人通知郭教授,他很快就到了。告诉我,有没有哪里疼?难受么?饿不饿?是不是想喝水?”
乔伊沫睁着双眼,脸色一如昏迷时无血色,神情间透着极冷的淡色,两片唇倔犟冷漠的含着,没有回应慕卿窨。
“乔乔,听得到我说话么?嗯?”
慕卿窨望着乔伊沫,眉峰紧蹙如陡峭的山峦,低沉的嗓音有些无辜和可怜兮兮的讨好。
房间的门没有关。
守候在门外两侧的塍殷邓猛几人很难听不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他们觉得慕卿窨此刻对乔伊沫说话的口气,就跟他们平时面对他时的语气没什么差别。
塍殷几人眉骨都微微一耸,竭力维持着两耳不闻窗外事双眼直视前方的姿态,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因乔伊沫的事“殚精竭虑”了数月,好不容易等到除夕打算借住这普天同庆的节日好好舒缓舒展下自己紧绷的神经的郭记闳,接到电话认命的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乔伊沫的情况开始很严重,严重到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但经过抢救将她从生死攸关的关卡往生的这一边拉过来之后,其实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之所以这么久没醒过来,无非是乔伊沫不肯醒,不愿醒,意识被她自己控制了,旁人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现在乔伊沫醒了,郭记闳在赶来的路上还在琢磨,八成是没事了,只要后续好好调养,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到了封园,郭记闳即刻给乔伊沫检查了翻,如他所料,她身体上的确没什么大碍了,但也仅限于身体上。
郭记闳敛下心头的凝重,集中精神盯着睁着双眼望着他的乔伊沫,尽量用温和低缓的嗓音慢慢道,“认识我么?”
乔伊沫眼神毫无波动,但点点了下巴。
郭记闳微顿,“之前让你参加的研究项目,还记得叫什么吗?”
乔伊沫点头,淡白的唇动了几下。
郭记闳吸气,怔怔盯着乔伊沫的唇看了好几秒……她刚是在回答他么?
郭记闳依旧忍着,不露声色的看了眼面容渐渐沉峻的慕卿窨,沉沉提了口气,看着乔伊沫,“你昏睡了好几个月,刚醒来会觉得身体很笨重疲软,不要担心,过两天这种情况就会消失。”
乔伊沫点头。
郭记闳抿了下嘴唇,看了看慕卿窨,朝门口走了出去。
郭记闳走出房间没一会儿,慕卿窨便出来了,眉宇隐隐夹着一团黑气,默默盯着他。
郭记闳见此,想了想,放低声音说,“也许是刚醒来的缘故,身体的一些器官和功能还未完全苏醒恢复……在等两天看看。”
“如果两天过去她还是这样呢?”
慕卿窨的声音夹杂着从骨子里沁出的冷,如冰渣子般飘进郭记闳的耳朵里。
郭记闳轻顿,“那说明,乔小姐该接受心理治疗。”
慕卿窨没有表情的脸,顷刻冷沉了下来。
郭记闳看着慕卿窨覆上寒冰的脸,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这会儿也咽了回去。
在他看来,有了那样的经历,乔伊沫还能有那样强悍的求生意志支撑她活了下来,并且还选择清醒过来面对残酷的现实,已经让他非常震撼了。
她醒了过来,他在她脸上看到的不是他想象的经历过大悲大伤的绝望和厌世,而是随遇而安的平淡和沉静。
他很意外,但同时也很庆幸和欣慰。
可是庆幸和欣慰并未持续太久,在他发现她的异样后,他才猛然意识到,她身上散发而出的这种种平淡和沉静,不过是渗入进她骨子里的漠然。
打个恰当却又不那么恰当的比方,就像一个女人封闭了六感,可是你不能说她没有三魂七魄,因为她活着。
她会听你说话,并给予回应,但其实,你说的话,都未根本触及到她的神经。
所以定义她这种情况像“行尸走肉”,却又不是那么的合适。
郭记闳还在游想着,慕卿窨已然折回了房间。
过了好几分钟,郭记闳才收回心神,朝房间内看了眼,快步离开了。
他得回去翻查翻查,看看有没有像乔伊沫这种情况的先例,有没得医。
……
房间内仅剩下慕卿窨和乔伊沫两人。
慕卿窨固执的裹着乔伊沫的一只手,盯着乔伊沫的双瞳如两块燃烧着赤焰的磁石,暗哑的嗓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颤,“今天是除夕。你在除夕这天醒过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舍得我一个人孤单单的过,想陪我。”
乔伊沫静静看着慕卿窨,眼眸里的光寻常无澜,双唇动了动。
慕卿窨眉骨却微微一耸,眼底的火焰染上了一抹厚沉的深色,过了几秒,他说,“你刚醒来,郭教授说可能没什么食欲,但还是多少吃一点比较好。所以我让厨房给你熬粥,好不好?”
乔伊沫盯着他,瞳仁儿黑黑的,好一会儿,她把眼睛瞥开了。
慕卿窨拿出手机的手不似平常的随性淡定,有些仓促,虽然不明显。
打完电话,慕卿窨把手机放到一边,看着乔伊沫微阖着眼皮的侧脸。
她昏睡的这几个月,仅靠营养液续着命,强行剖腹失血过多的身体比她昏睡前瘦了许多,白色的被子覆在她身上,就像覆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婴儿肥的小圆脸,也瘦成了瓜子脸,本就大而圆的眼睛更是夸张的大了两圈。
慕卿窨心口揪成了一团,阵阵抽疼,他探过身子,微凉的薄唇贴着乔伊沫薄白的耳朵,低哑道,“谢谢你。”
乔伊沫微微掀起眼皮,淡淡的斜看他,哪怕慕卿窨的唇从她的耳朵一直游移到她的脸颊、嘴角,最后直接重重印到她的唇瓣,甚至还有探入加深的趋势,她眼眸里都没有一丝的波动。
只是眉头不知是因为迷惑还是抵触,不重的拧了拧。
……
三天后。
郭记闳在前一天给乔伊沫检查后,又一次不死心的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以及来了个颇有诚意的“心与心”的交流。
然而结果都与乔伊沫刚醒来那天差不多。
郭记闳死了心,认真的向慕卿窨提议,让乔伊沫进行心理治疗,并且向慕卿窨推荐了他在心理学这块颇有建树的学生为乔伊沫做这个治疗。
郭记闳在医学界的地位,慕卿窨没办法忽略他的建议,接纳了。
郭记闳的这位学生叫谢明东,虽是郭记闳的学生,但人也快五十了。
谢明东来之前,郭记闳便将乔伊沫的基本情况跟他说了,因为对方特殊的身份,容不得他怠慢,谢明东也提前做了诸多的功课和准备。
是以到了封园,慕卿窨和郭记闳便自觉回避,让谢明东与乔伊沫单独相处,尝试着进行第一次治疗。
房间内,谢明东友善的看着靠坐在床头,略有些疑惑望着他的乔伊沫,“你好乔小姐,第一次见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谢明东,是郭教授的学生。”
谢明东是郭记闳领进来的,乔伊沫是看到的。
加之又是在慕卿窨的准允下与她单独相处,因此对谢明东,乔伊沫是没有防备的,只是迷惑。
乔伊沫眨了眨眼,然后从床一边拿起手机,细瘦苍白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片刻,继而将屏幕反转对向谢明东。
谢明东愣了愣,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睛,定睛去看。
“我的情况,连郭教授都没办法治疗么?”
谢明东又是一怔,好几秒,他抬眼看着乔伊沫,笑了笑,“乔小姐知道自己的情况?”
乔伊沫转回手机,没一会儿,又把手机面向谢明东。
“我好像发不出声音,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能治么?”
谢明东,“……”
能说他很困惑么?
心理医生是什么意思不用他多说大家都懂吧?
谢明东盯着乔伊沫,见她一脸的坦然平静,黑白分明的眼睛甚至还带了那么点只要他能治她便无条件积极配合的意思……
所以,这算哪门子的心理有问题?
她分明也是想治好的啊?
谢明东沉默了大概两分钟,期间乔伊沫看着他,也没开口打扰他。
而后,谢明东看着她说,“乔小姐觉得心情怎么样?”
乔伊沫歪歪头,然后在手机上敲字。
“你问我现在么?没什么感觉,就是想知道你能不能给我治好?敲字很累。”
谢明东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字,“……”
他开始还以为她是刻意隐藏,潜意识的拒绝与他沟通。
但现在看来,又不像是隐藏……
见他又不说话,乔伊沫似乎也懒得敲字,把手机放到一边,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他。
谢明东不动声色却探究十足的盯着乔伊沫看了好几分钟,最终都没从乔伊沫身上看出个什么来,但他对郭记闳的判断有种长期延续的信任……
他觉得郭记闳既然觉得乔伊沫有心里方便的障碍,那就一定是有。
更可况一个女人有过那样的经历,不死不疯已是万幸,心理上要一点问题都没有,感觉也不太正常。
谢明东眯了下眼,没说什么,只是含笑对乔伊沫点点头,起身走出了房间。
乔伊沫望着谢明东出去,脸上的神情始终懒懒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