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消隐,夜色如潮水淹没人们视线。
半个月亮悄然从淡薄的云翳探出俏脸,清辉将夜空引入更深一层的清冽,雀鸟不声不响钻进屋檐瓦楞间。听夜风瑟瑟吹穴般的脚步撩动庙宇四角悬挂的铜铃,并不清脆,也不悠远,显得细弱,仿如夏日有一只蚊蝇在耳边骚扰。
王豆腐最先看到有人往紫姑庙走来。
他趴在小树林枯叶堆里掩饰不住内心欣喜,大脑几乎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替代了曹大元的位子,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原本没想过曹大元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但他担心曹大元的失踪如三少爷所说是为救出大少爷,如果真是如此仍将威胁着自己今后的运势。不过,老爷知道他在南京城**的事,相信不会轻易放过他。尽管如此,他仍不敢掉以轻心,以百倍的警惕观察庙外一切动静,他不敢出任何差错,更想有上佳表现。
那人东张西望走走停停,并不急于进紫姑庙,悄悄挨着围墙磨磨蹭蹭蠕动过来,似一只胆小的耗子。
王豆腐身边另外两名船工按捺不住,将猎枪伸出草叶堆对准来人。
“不准乱动,现在还不知对方是不是来送信的。”王豆腐小声告诫他们说。
黑影走到庙门前,猫腰蹲在墙脚一动不动,足足蹲了有一袋烟功夫,这才直起身走进庙内。
王豆腐心知这人很狡猾,他是在观察外面有没有人跟踪或者埋伏,心里如此想着不由画上一个问号,如果仅是送信一定不会如此小心翼翼,后面一定有文章。他见黑影进了庙内,这才带着两个人从草叶堆中爬起来。
“你们俩守在庙外,听三少爷指挥,我去去就来。”王豆腐说完立即沿着来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人正是鲶鱼头派来送信的,而且就是白天装扮成算命瞎子的人。当他将手伸进香炉底座时,倪天路悄声从暗地里走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他身后;突然伸右臂锁住他脖子,不容他有丝毫喘息机会,左手迅速在他的腰上摸索一番,搜出一柄短刀。
“不要叫,要不然我就捏断你的喉咙,让你永远不能喘气。”
“大……爷,不……不要杀……杀我,我只是送……信的。”
“是谁派你来?”倪天路问话时锁喉的手臂松了松。
“我们老大?”
送信人呼出一口气,仍显艰难地说。
“你们老大叫什么?”
“在青帮里我们都叫他青龙大爷。”
“你们是青帮?”
“是的,大爷。你不要杀我,要不然青龙大爷不会放人,也不会放过你家大少爷。”
送信人感觉到对方听到青帮二字时手臂又松开许多,心里有几分得意。老大交待过他,如果被人抓住,一定要一口咬死是青帮派来的,这一招果然奏效。
“你们绑架倪家大少爷把他藏在哪了?”
“大爷,这个我可不能说,要不然青龙大爷一定会杀了我的。”
“你不说我也会杀了你。”
“你不敢杀我,青龙大爷说了,如果我不回去复信,青龙大爷就会杀了你家大少爷。”
倪天路听到这句话,松开手臂。
“来人,先把这人绑起来,嘴也堵上。”
从正殿里应声走出两个人,将小匪双手倒背着绑起来。
他从香炉底坐取出一张纸条,走进正殿就着烛光认真看起来。
“倪老爷:
得知您到了扬州,我代表青帮弟兄感谢您的诚意,倪大公子安然无恙,没少一根头发,请您在今夜子时务必将五万大洋如数送抵紫姑庙大殿内,明晨拂晓之前倪大公子将安全回到码头。如果耍花样,你收到的仅仅会是倪大公子的尸体。
青帮龙老大
倪天路看完绑匪送来的信,见到埋伏在庙外的弟兄走进来,问道:“豆腐哥呢?”
“他不放心绑匪是一个人来,沿路去探情况了。”
“那好,我们暂时在这里等他。”
“少爷,这个人要不要放了。”
“先等等,等豆腐哥回来再作处理。”倪天路说完仰望悬于树梢的半个月亮,离子时尚有一段时间,便命人将送信人推进大殿内看起来。
王豆腐沿送信人的小路一阵急走,一边走一边将羊皮袄反穿了。
行约一里之遥,来到一个村庄。庄头一户独门独院篱笆院内透着灯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说话声不是来自院内,而是院外,起初并没在意,可是听到说话的人口音很耳熟,再仔细听时觉得是来自桃叶县,心想这户人家是不是桃叶县有亲戚来串门?心里有几分好奇,悄悄伏低身子,趴在雪地上慢慢爬着前行,然后将身体靠在一棵树后,仅探出一只眼睛,侧耳仔细搜听说话内容。
他看到有两个人在院外篱笆墙门口抽烟,为了躲避寒风吹袭,两个人的身体缩在门洞里。
他隐约听到其中一个人说倪家大少爷几个字,心里陡然一惊,却又不敢轻易挪动身体,担心弄出响声,更担心院内有狗,或引起庄内的狗叫,惟有全神贯注竖起耳朵仔细搜寻每一句话,同时将目光从树后探出来,他看到两个烟头一红一暗,随之吐出两团烟雾。
“倪家还不知道送来五万大洋买回去的是一具尸体。”
“小声点,别让老大听到了。”
“没事,已经有人去送信了,后半夜收到钱咱们就撤了。咱弟兄回家过个好年,倪家可就惨了,赔钱又死人。”
“你小子闭嘴吧!”
“怕个毛,听瞎子说,倪家是派三少爷来的,就那个二十岁还没出头的嫩笋尖还能把咱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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