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森,字浩然,是112排的副排长,从德国留学回来。陈兴的举兵起义很符合他在德接受的铁血观念,遂参军。
钱森打量着新来的排长,瘦高的身子站得笔直,军装衬托出他的军人气质。只是钱森总觉得他怪怪的,像是离了家乡,在天上飞舞,随风飞舞的棉花般,自身没有安全感。
钱森便觉得他很熟悉,跟自己在海外一个模样。但也因为这点感到奇怪,身处祖国,为什么还会感到陌生,没有安全感。
忽然想起如今在打仗,过往的日子不再了,也便沉默了,十分理解刘迪了。
何时才会有一个让人有安全感的祖国?他想。
“为什么就剩下21个人了?”刘迪问道。方才他仔细数了一遍人数,却发现少了16个人,便觉得奇怪。
难道死在战场上了?他想。
“死了,全死了。”钱森嚷嚷道。
他们觉得憋屈。
刘迪紧皱着眉,一个排少了一个班多的兵力,可是致命的打击。
这里采取的是三三制,每个班有12人。每三个班组起来就是一个排,那么包括排长及副排,一共有38人;每三个排组起来就是一个连,包括连长、副连,约有116人左右……以此类推,直至师级方可停止。
由此,刘迪的112排应有38人。如今,包括刘迪在内,也只有22人。
“营部没有给你们补充人员?”刘迪问道。
“他们连自己的宝贝都没有恢复满员,怎么可能给我们这些垃圾堆添垃圾?何况,他们又去哪儿给我们找垃圾?那些垃圾要不是死光喽,就是变成了金子喽。”钱森不以为然道。
“长官大人,我劝你最好离我们远点儿,最好快点调走,不要待在这儿。”钱森认真说道。
刘迪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直至后来才知道钱森的远见了得。
钱森见说不动,便淡了这个心。
费清的部队节节败退,光是看精锐部队的战损就知道费清面临着怎样的危机。
自费清围攻重庆失败后,这几天一直是在吃败仗,形势急下,对费清十分不利。
前几日,费清打算赌一把,调集三十来个战姬,准备实施斩首战,却不曾料到周聚福胆大包天,竟然以自己为诱饵,围歼战姬,并取得重大胜利。
气得费清抄家伙往地下摔,又狠狠地拿起削果刀,往电报刺了几刀,这才气散了少许。
这些情况,刘迪自然也是不清楚的,除了费清的心腹,谁也不知道有过斩首战,也不知道即将要跑路。
刘迪被关了许久,并不知道形势,以为双方势均力敌,才打得这般惨烈,故而心里忐忑不安,惟恐死在战场。
以前的他摸过枪,但是现在的他没摸过枪,又是在这般形势下上战场,只怕没露出脑袋瓜子便被子弹贯穿了,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与钱森等人聊了一会儿,又晓得营部常让112排充当尖兵,理由是112排战斗力强,士兵不畏死。
112排现有步枪24支,刺刀26把,子弹200颗左右,手雷26枚,无重火力。其中13支步枪膛线损坏,15把刺刀卷刃。
这般的装备竟能称为战斗力强?他想。
“你们得罪人了?”刘迪问道。
“我们得罪的不是人,是狗,非洲上的鬣狗,抱团咬人。”他们散发着吓人的怨气。
刘迪立即闭嘴不言,丝毫不敢动他们的伤疤。
“你得罪了哪条狗了?怎么来这儿当尖兵?”钱森问道。
一般是刘迪同钱森交谈的,其余人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半点儿搭理人的表情。
刘迪顿时沉默,他也犯迷糊,上面怎么让他来这儿?
钱森见此,笑了几声,便自个离去了。
一夜无月,亦无话。
第二天,团部开拔了。
接上电,前方战事严峻,极需人手,令47师坚守万州一带。
736团也是47师的一份子,自然也要去。
112排的众人吃过早餐后,便匆忙出发。
周聚福的川军是没有多少战姬的,这个世界也因为有战姬,所以飞机未能受到重视,并没有作为重要武器发展,只是当做玩具。
因此,一路上晴空万里,没有空袭。
刘迪七上八下的心也终究安静了下来,不再在胸口里乱跑,扰人神志。
除开47师,万州还有一支56师,两者是不同一个军的,所以也不来往。只是商讨了一会儿双方防守线,便都散了。
万州已经伤痕累累了,到处是弹坑,污黑的血迹黏在这个城市身上,尸体也只是草草掩埋。有不少尸坑已经被炸出了,战士脸上、手上、身上布满了一层“黑衣”,它们营营地叫着,吃食着这些曾经需要仰望的生物。
接过89师的交防后,师长担忧会有瘟疫,便让人去处理一下。
这个任务层层分下来,终究摊到了112排和别几个排上。
钱森哼着歌儿,欢快地舞着工兵铲,惊得苍蝇飞起一片,像极了乌云,吓人极了。他却只觉得吵闹,不满地舞着铲子,驱蚊苍蝇。
一个微胖的小伙子则低头嚷嚷着,抱怨着这活太麻烦了。
有个脖子上戴着银十字架的青年双手合十,吟唱着什么。你若贴上去,仔细听,便会知道他为自己祈祷。
刘迪望着这些惨死的战士,心里既有悲哀又有愤怒,想着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除了埋坑埋得厚实些,别无事可为,便觉得可悲,心情尤为沉重。
他痛斥钱森的行为,钱森不以为然,仍旧我行我素。
刘迪突然想骂娘。********人互相抄家伙怼,怼死了一个,旁边看戏的中国人便喝起采,浑然没有兔死狐悲的观念。
刘迪愤愤干完后,正想休息,又被拉去做防御工事,马不停蹄地干活,便将之前的想法抛之脑后,也忍不住抱怨了。
想来也着实是滑稽。
刘迪领着全排,在城外挖着战壕。
由于地质松软,很快挖出个单兵坑,不一会儿便将各个单兵坑接通,有了战壕的雏形。
刘迪本来担忧因为地质松软,抵不了炮击,又忽然想起川军是没有炮的,便安了心。
这一下子,连防空洞也不用挖了,因为对方连战姬也没有多少。
钱森用脚跺实了地面,然后打量四周,又觉得不好,便四处寻去。
旁人起初诧异片刻,后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态,也便跟钱森寻了去。
刘迪便觉得奇怪了,纳闷地问道:“你们在干嘛?不老实干活,在找什么?”
钱森诧异道:“你到战场不给自己寻个好葬地吗?”
自从战壕出来后,双方埋起人来也便轻松了些。
把人搁壕沟里,埋了便是,费不着再挖个大坑。
所以,壕沟哪里风水好便成了这些将死之人的首要考虑的问题。
刘迪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钱森便来了兴趣,兴奋道:“要不我帮你找。你是排长,地方一定不能差劲,还要显眼……”
“够了,说着这些不吉利的话,不死也死了!”刘迪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推荐。
刘迪还打算在这场战争活下来后,去混世界,弄个什么派的奠基人呢,怎能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挖坟呢?
钱森闻言,又见刘迪坚决抵制,自讨没趣,便提着工兵铲,唱着走调的土歌儿,四周走动,给自己寻个好埋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