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刚入了夜外头便飘了小雨,秋氏扶着顾婉走到床边,不料身后的屋门猛然被人一脚踹开,秋氏下意识的将顾婉护在身后。夜色浓重,屋里虽然点了灯,但光线并不算亮堂。秋氏与顾婉定睛看了半晌,猜看清来者何人,二人顿时就慌了。
“楚文轩!”顾婉惊呼上前。
此刻,楚文轩被筱凌与冯德左右搀扶,他的青丝早已被淋得贴在了脸上,十分的狼狈不堪。顾婉双手微颤,低头见一片鲜红的血迹从楚文轩的衣襟里殷了出来。
雨夜微寒她顾不得衣衫单薄,慌得不知所措,只一声声焦急的唤着他,直到楚文轩虚弱的抬起双眸,含笑而无力的扫过她的眉间,“婉儿……我……回来了……”
“楚文轩!”顾婉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冰凉的双手托起楚文轩的下颚,昨日的书信里他明明还是好好的,还跟她说着情话,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怎么今日却成了这副样子?
“快,快把王爷扶到床上。”秋氏跟着迎上来,往床上指了指,拧着眉头拉过顾婉,“婉儿莫要慌张。”
楚文轩很是虚弱,刚刚说了句话便又陷入了昏沉,顾婉紧跟在后头,看他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整个人被雨淋透了,冻得瑟瑟发抖。
秋氏赶紧拿来被子,与冯德一起给楚文轩盖好,顾婉坐在床头,怔怔的看着他,“王爷……”他疼顾婉的心更疼。
“婉儿莫怕,娘这就去找大夫。”
“娘!”
冯德面露难色,筱凌也是带伤而回,顾婉从恍惚中回过神,察觉不太对劲,便伸手将秋氏拦了下来,转头问冯德,“王爷伤成这样,为何不直接先回王府?宸王府的护卫又在哪里?”
冯德腾的一声跪了下来,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回王妃,王爷暗访回京途中遇到了劫匪,带去的护卫也只剩下了两人,现下正在前院儿候着。王爷受了伤,旁的没交代,只道让把他送到王妃的庄子来,还说莫要声张出去。”
不叫人知道?
楚文轩的衣襟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了,面色苍白的叫人发寒,紧蹙着眉头定是十分的痛苦。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顾婉一时间也捋不出头绪来,但她没有时间去追本溯源。楚文轩既然留了这话,那自然有他的一番道理,当务之急是将血止住。
顾婉转头儿唤来霜瑾,“廖府治疗外伤的药可还在?你去拿来。”
恰逢雨夜,霜瑾原在小厨房烧热水,并没有注意楚文轩是被驾着进来的,现下被唤了进来,她将药递给顾婉,这才看清了楚文轩的伤事,一下脸也白了,“王爷?!”
“婉儿,王爷伤成这个样子是要请郎中的。”秋氏不懂顾婉在顾虑何事,只想着楚文轩伤得重,这样耗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顾婉朝秋氏摇摇头,又从衣柜里取出两套干净的衣服,一套递给了筱凌,“筱大人,这是新给王爷做的,我见大人的身形与王爷相似,暂且先去东间儿把血衣换了吧。”
筱凌的伤在手臂上也是流血不止,顾婉担心他的伤事,又将廖蕊的伤药给了他一些,转头嘱咐秋氏,“娘亲莫要担心,既说不要声张,定是他这次遇袭并不简单,娘若是大张旗鼓的去找郎中来,只怕宣扬出去,王爷更是危险。不如先帮婉儿替筱大人包扎好伤口。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属下怎敢劳烦夫人,自己处置便是。”筱凌的脸张得很俊俏,只可惜他比楚文轩还要冷上几分,眉宇之间的戾气也重,他稍正脸色,就是一副寒厉的样子。
顾婉转头看了一眼,她没空跟筱凌弄这些虚礼,屋里一片混乱,她必须要将所有人都安置妥当,“有劳娘亲。”好在她是王妃,不用多跟筱凌解释。
“好。”秋氏是个没什么主意的,见顾婉恢复了镇定,秋氏也不再多说,选择了服从顾婉的安排,“筱大人,这边坐。”秋氏拿过筱凌手中的伤药,示意筱凌先到一旁包扎,再去换上整洁的新衣。
顾婉是个深居的王妃,哪里经过这般血腥的事情,当楚文轩要回庄子时,筱凌起初是反对的,但楚文轩要他相信自己,相信宸王妃定能妥当的处理,他虽然不相信一个女子能做到处事不惊,可他相信楚文轩。
而目下,筱凌看着红了眼圈却□□的一滴眼泪不曾落下的顾婉,内心着实被震住了,顾婉坚定的眼神告诉他,她会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当,他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顾婉此刻确实冷静了许多,这般危机的时刻,楚文轩不回王府而是到京郊的别院来寻她,那定是这伤他之人就在京城,她刚入王府之时,楚文轩曾警告过她,说这府里的人也不全都干净,只怕楚文轩是怕有人在他重伤之时再对他不利,不管这利是不是渔翁之利,想明白这点,顾婉必须让自己坚强起来,她要捍卫她的家。
“王妃,让奴才来吧。”见顾婉要给楚文轩换衣服,冯德赶紧躬身上前。
楚文轩刚走的时候,顾婉还未显怀,如今他出去一个多月,顾婉的肚子已经大了许多。方才冯德扶着楚文轩进来,心里焦急,无心关注其他。如今事事被顾婉安排顺当,他才看见顾婉挺着大肚子,顿时吓了一身冷汗,“王妃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奴才如何跟王爷交代啊。”
都什么时候了……顾婉眉眼一瞪,许是跟楚文轩相处久了,她不寒而栗的做派当真跟楚文轩一个模样,“你与霜瑾扶好王爷。”
看顾婉这般,冯德也不敢再劝,与霜瑾一同扶起楚文轩。
顾婉小心翼翼的将楚文轩身上的血衣换掉,剥到伤口之处,血迹虽未凝固衣衫也尚且没黏到皮肉上,可血丝牵连,楚文轩拧着眉头闷哼了几声,顾婉手上一颤,瞧着楚文轩胸口的刀伤,胸口三分皮开肉绽,她强忍着眼泪,轻轻给他上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走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她身子重,给楚文轩缠绷带不方便,她便与冯德互换了个姿势,“王爷忍忍……”伤药敷在伤口之上是火辣的疼,楚文轩面目有些狰狞,痛苦的哼了几声,冯德不忍,手下滞了滞。
“上药。”顾婉咬了咬牙,她心里比谁都疼,但若是楚文轩的伤口止不住血,她可能会真的失去他。
她温柔的揽着楚文轩,尽可能的舒缓楚文轩的情绪,楚文轩被伤口折磨得难受,在她怀里挪了挪身子,顾婉怕他乱动,冯德帮他包扎时再碰了他的伤口,顾婉便将脸庞抵在楚文轩的耳边。他淋了小雨回来,即便是擦去了身上的雨水,发丝上还是湿漉漉的,顾婉红些眼眶,轻声道:“不怕,王爷回来了,有婉儿在身边,王爷且安心静养,一切都有婉儿在。”
“嗯……婉儿……”楚文轩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只是他实在无力抬起手臂,不然他好想想抱抱身边的可人儿,他的妻。
冯德的动作还算麻利,很快便将楚文轩包扎好。躬身又从顾婉的手中接过他来,“多亏了有王妃。”他是真心感激顾婉,不然即便筱凌在,仅凭他两人也恐怕未能妥帖的将楚文轩安置好。
冯德小心翼翼的将楚文轩放平,又对着顾婉端端儿的磕了几个响头。
“你这是作甚,快起来。”顾婉坐在床边皱着眉头,见他手臂上似也是有伤,关切的问道:“你也受伤了?来,我给你包扎下。”
“奴才不敢。”冯德忙往后挪了挪身子,他久跟在楚文轩身边,学得最多的便是规矩二字,顾婉一怔知道他是怕逾越了规矩,也不想难为他,将伤药附身递过去,“那好,你自己去包扎下,伤口莫要感染了。”
冯德举着双手接过药来,他这辈子能跟着楚文轩,已是上天的恩赐。楚文轩别看是个冷面的皇子,但楚文轩从不无端苛责他们,待下人是极好的。冯德记得,有年他家里头兄弟生病,还是楚文轩亲自指派了郎中给他兄弟治病,这才救了他兄弟一命,冯德自那以后对楚文轩更是尽心竭力。
现下她见顾婉也是副好性子,自是对他夫妻二人感激万分,抹着眼泪又磕了几个头,“多谢王妃。”
“快去吧,等下我还有事问你。”顾婉颔首让他起身快去包扎,筱凌此时也已换好衣衫,从东间儿过了来。顾婉笑眼看了看,“很好看。”
筱凌一辈子没怎么被女子夸过,况又是宸王妃这般娇美的女子,再冷的脸上也冒了几分热度,有些不自然的拱了拱手,“恩……王妃美赞了。”
“那现下如何是好?”秋氏低身很是仔细的将楚文轩额头的冷汗擦去,担忧的问顾婉。
大夫是一定要请的,但定要请个知根知底,且医术精湛的,才行。
顾婉抬了抬眼,转身走到桌边,将药箱里的药分拣了出来,“劳筱大人带着我娘去前院看看那二位护卫的伤势,他们是为了王爷才受了伤的,万不可怠慢了。”
“是。”
筱凌不善言辞,冲着她揖手行礼,顾婉也淡淡笑过也未多言。
“哎,好。”秋氏接过伤药,转头又看着楚文轩,“那王爷?”
顾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那个人若能来顾婉心里也能定下大半,“霜瑾,你连夜赶回顾府,去请严大哥来,切记对外宣称是娘身子不适,我很是忧心,非要请严大哥来。”
“是。”霜瑾连连点头
“若是爹问起……”忽然想到回去请人,必要先过顾缨这关,顾婉对顾缨敏锐很是了解,顾婉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相信亲爹,“私下与爹说王爷回来遇袭,叫不许声张。”
“是。”霜瑾一福身子,小跑着出了去。
秋氏见顾婉颇为镇定,将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心中的慌乱也渐渐沉了下来,“你也当心。”看着身怀有孕的女儿这般辛苦,秋氏也是担心她。
“娘,放心。”顾婉一心惦念着楚文轩,并未与秋氏多言,转身又回了床前。
楚文轩换上了干爽的新衣,伤口上也没有方才那般的火辣,此刻他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渐渐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顾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人攥碎了,她就是见不得楚文轩有一丝的痛苦,好似他痛一分她便痛十分一样,顾婉在被子中摸到楚文轩的手,好在他还是回来了。
楚文轩受伤之时,手上紧握着顾婉送给他的平安福,知道顾婉等他归来。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到顾婉的身边。当他被恶人伤了胸膛,楚文轩已伤的极重,它发了狠一剑将对方封了喉,奋力的突出重围。
一路上他在虚弱,手中的平安福也不曾被他放下过,他努力与护卫冲出重围,只为活着回来见她。
此刻,顾婉摸索到他手中的平安福,一瞬便泪崩了。
自从楚文轩被抬进来,顾婉强忍着泪水一滴都不曾流下来过,可此时,顾婉再也忍不住了,她从楚文轩的手里拿过被鲜血染红了的平安福,不用楚文轩与她说,她便能猜到当时万分危急之时,楚文轩的所思所想。
“爷,你要好起来。就算是为了婉儿为孩子,也好好起来。”顾婉俯身在楚文轩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眼泪滴落到他的睫毛上,楚文轩嘴唇微微动了动,“傻丫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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