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武妃说。
宠姐的心痛了一下,那些事,沉重得想都不敢去想一下。
“你想进宫?”武妃接着问道。
“我想复仇。”宠姐的声音冰冷,不带一点感情。
“哈,想得真简单。”武妃轻蔑地笑了,“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我也可以舍弃,这点你要懂得。”
“娘娘说得是,可是既然娘娘捡了回来,还是要用一下的好。”宠姐试着把姿态放低。武妃对她的态度似乎满意了些。
宠姐知道她必须说话了,而且她说话的机会不多,她要抓紧机会,实话实说。
宠姐抬起头,直视武妃的脸,她觉得这样可以更坦诚。这样想下来,那张脸就变得不那么可憎了。
“我要进宫,我必须进宫,为了进宫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希望娘娘成全我。”宠姐急切地说着。
“任何代价?你有什么?”武妃咧了咧嘴,应该是在笑。
宠姐连心痛的感觉都没有了,她麻木地说:“我一无所有。”
武妃用手顿了顿拐杖,仰头向天,长叹一声说:“一无所有。我也是一无所有。”
武妃猛然转头,突然用拐杖的头指向宠姐,咬着牙说:“所以,你要去把属于我们的争回来!”
宠姐的心里突地跳出一团火,越烧越旺,烧得她恨不能把胸膛扒开,给武妃看。她顶着拐杖头向前跪爬了一步,说道:“好!”
武妃收回拐杖,向天大笑起来,那笑声更像哭。
从武妃的住处出来,宠姐才发现,她衣服的后背都湿透了。她深吸一口气,空气潮湿预示着一场大雷雨。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鼓声,惊心动魄。宠姐咬紧牙关大步向前走去。
武贵妃回到宫中,最牵挂的就是送念奴进宜春院的事。可惜一直没有好时机,一拖再拖。
因三位皇子和王皇后走得近了,皇上对王皇后比从前亲密得多,这让武贵妃十分不悦,又不能表露出来。
洛阳之行尤其尴尬,又把王皇后带到身边,虽是花团锦簇看着热闹,每人都各怀心事,杯盏交错间横生枝节,看得人劳心劳神。武贵妃本来就操持了一日,入夜时体力不支,只能先行告退出来。皇上也没深留,只顾着和几个年轻的妃子调笑。
都知道武贵妃的脾气,所以凝霜扶着武贵妃进入寝殿时,并无它人。
凝霜跟了武贵妃十几年,用旧了的人,说话也无遮拦,这一日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她先倒了出来,赌气说道:“这王皇后的一碗汤饼,是要吃上一辈子了!”
武贵妃被她逗得吃吃笑了。这原是有典故,皇上当年还为皇子时,正是则天大帝当政,皇子地位岌岌可危,自保都难,衣食更是堪忧。他生日时连碗汤饼都吃不上,还是王皇后的父亲当了一件锦袍买面送来,才做成的汤饼。每次皇上有心废后,王皇后就哭哭啼啼提及往事,皇上念旧不忍,就罢了。
笑归笑,事儿可是揪心,皇上念旧,王皇后行动不走了大板儿,这皇后的位置还真动不了。
“娘子,念奴的事还是没有提?”武贵妃坐着只顾发呆,凝霜试探着说。
“我这一天忙得团团转,哪有工夫儿和皇上好好说话呢。”武贵妃叹道。
“王皇后那边的金儿过来说,她在民间寻访能歌擅舞的人进宫呢,难不成念奴的事走漏了风声?”凝霜的耳目也不少。
“蠢才,她以为只是献一个乐伎那么简单的事?若是那样,我只管把念奴给皇上送去好了,还用费这种周折?也好,让她先折腾,也许对我们有好处呢。你给那边府上带信儿,别委屈了念奴,好生照应着。”武贵妃冷冷一笑,个中因由,连凝霜这里都不用多说,她能悟到多少是多少。
皇上不比当年,四十多岁奔五十岁的人,精力到底有限,这些年纵欲无度,身体有些空,这样一来,虽然看着对女人还是贪得无厌,喜新厌旧也就重了。所以凭容貌拴住他的心,并没有什么用,念奴胜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这要用到点子上,把皇上的心勾住。
武贵妃回到长安后,话就很快就事业到了武信府,武信的娘子最能巴结家里这位娘娘的,如领圣旨一般,亲自把念奴的起居饮食又过问了一遍,又怕她闷,想着过几天有个庙会,问她肯不肯同行。
念奴对这些可有可无,小软还是孩子,玩心重,就窜辍她说:“这可是长安的庙市,和平常乡下的大不同呢。以后进了宫,小娘子也难得出来,不如趁现在开开眼界。”念奴知道她的心,也怕辜负了武信娘子的好意,就应下来。
云兮听说要去庙市,也嚷着要跟着,念奴本怕人多讨嫌,武信娘子倒是一口答应。
这一日天气晴朗,念奴早早起床梳洗完毕,等着武信娘子那边备车马。因为去庙里,难免见生人,念奴的衣服很端庄。水青的襦衫套同色半臂,同色百褶裙,连帏帽的纱帏都是一色的,武信娘子见了直叫:“这水灵灵儿的一个人儿,爱煞!”说罢挽着她上了同一辆车。
车是蓝油毡的四驾车,里面很宽敞,两边有薄纱罩着的窗子,可以向外看。武信娘子指着外面的街道讲给念奴听。
念奴来了长安这些日子,也没得出门,现在可是开了眼界,原来长安城是方方正正的,坊与坊之间都有门隔着,晚上还要落锁。路过皇宫时看不真切,只见红墙黄瓦十分气派。
这次她们要去的安国寺,在长乐坊中,是先王李旦做皇子时的宅子,登基后舍宅为寺的。念奴也曾见过庙会,知道个大概,可是到寺门下车她才知道,长安的庙会和她曾见的不一样。
单说这寺庙,名为寺,也有佛堂,后面却又不似寺庙,修着高高的红楼舞榭,像是歌舞的地方。
念奴还在不解,武信娘子已经挽着她的手走进佛堂。上香时的规矩照下,想来武信娘子是经常来的熟客,主持亲自接出来,照顾的十分周全。等上过香出来,就有小沙弥带路,转向后面的红楼。
武信娘子说:“今儿的庙市热闹呢,有斗歌儿的。”原来这红楼确是歌舞之地,寺里本有乐工歌伎,每逢庙市,来礼佛的王公贵族也可以带来自己的家伎,台上一较高下,众人娱乐了,又争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