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随着时间推移,原本就一直沉睡在情儿体内的本人魂魄终于苏醒。
“大帝,来情儿再敬您一杯~。”酥软的声音,伴随着淡淡酒意,女子将酒盏再次递于北阴酆都。
可是这一次鬼帝没有反应,面具下的鹰眸始终凝视着那抹已经远去的黑影。
珺……心底强忍住的痛楚,再次弥漫。
情儿的手僵住,大帝……
冥珺回到庄园,黑白无常和崔府君正在修剪草坪。
看到她一脸阴沉,三人有些奇怪。
大人不是去冥界找鬼帝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么?怎么这就回来了,可北阴酆都人呢?
颜汐怀里抱着剧烈挣扎的小梼杌,此刻看见冥珺一个人进屋,凤眸有着一丝不解。
“冥珺,你……”怎么独自回来了,然而话到嘴边赶紧打住。“血色时钟的事,欧阳信长已经派部队里的人去查了。”
闻言冥珺收起刚才的阴沉,恢复一脸平静,随后微微点头,四下看了看,“他人呢?”
“在房里,关着门不肯出来。”
“知道了,我去看看。”
他……自然就是孟婆,那个强弩之末的男人。
自从被冥珺使计诱出后,就一直躲着众人,不肯露面。
所以现在于冥珺而言,生父显然更加重要。
“咚咚—”敲了敲房门,不出意外没人回应。
等了片刻。
“我……进来了。”冥珺的声音很轻,随后“咔嚓—”一声打开房门。
整洁的房间内,一名白袍男子立于窗前,没有回头,但光是萧条的背影就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自负如他,骄傲如他,现在失去法力,样貌更是比起凡间的孤寡老人看上去还要衰老。
“父亲……”冥珺轻唤一声,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
“出去吧……,为父的样貌会污了你的双眼。”孟婆的语气很淡,如往日一般,即便面对爱女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同。也许并非他本意,而是落魄如斯,以孟婆心性,如何还敢再谈骨肉之情,更别说往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又有什么资格以父亲的身份站在儿女身旁,只会成为累赘罢了。
但听他这么说,会污了自己双眼……,冥珺的心没来由的一痛,“样貌而已……子不嫌……”
一句话还没说完,“出去!”银发老人激动的呵斥。
他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哪怕是自己儿女……也不行。
冥珺并没有因此退缩,“我不会走的。”淡淡说了句,然后就坐到一旁,垂下头静静思索该如何劝服对方。
所有人她都可以放弃,哪怕是北阴酆都……,即便心里再痛苦,也拿得起放得下,但唯独父亲……她冥珺做不到。
虽然孟婆曾经在恶人的诱导下,一次次暗害生女,甚至还将冥珺丢去十八层地狱,但……非他所愿,如若早一步知道实情,怕是宁死,这个男人也会保住自己骨肉。
凌霄殿那日,他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么……呵呵。
想到这里,冥珺再次尝试开口,“父亲……不若……我们试试,把瘟神强行取走的混沌之力……”
然而银发老人再次打断,“出去。”语气决绝。
冥珺也仍旧执意,“为什么不肯尝试?你这样自暴自弃,又有什么用……”
只是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她也知道,以孟婆现在的身体情况,如何能承受得住强大的混沌之力。取出容易,再融合……怕是不可能了。
“为父自知天命将近,一切皆是徒劳,只想安静度完余生,也不想日后拖累你们。”这一次孟婆说的淡然,只是苍老的脸上,满是冥珺看不见的苦涩。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想带女儿再回一次那片密林,想将过往种种一件一件的告知,包括当年她第一次出生时的情景,自己第一次为人父的喜悦,以及太多太多藏在心里对她的牵挂。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亲手为女儿做嫁衣,梳发髻,亲手送她出嫁,但……也会厚着脸皮跟她去到夫家,无时无刻不守护在旁,直到确定她会永远幸福,才会真正安心离开。
可惜,天不遂人愿,呵呵……,以他现在的情况,还能撑多久?孟婆心里有数。
冥珺忽然想到什么,“父亲……我,如若哪一日你重归混沌,我可以让你重新现世。”就像北阴酆都,就像欧阳信长,她都做到了!
谁知对方却是淡漠的笑了笑,“傻孩子。他们尚有年岁可活,自然能重新现世。”
但他孟婆呢?早已时日无多,即便用药,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听到最后的希望破灭,冥珺有一瞬间的呆愣。
父亲活了这么久说的必然就是真理,所以……所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么?
不……她不能接受……
自幼无父无母,不懂世间冷暖更不懂何为亲情,但现在她好不容易体会到了……对方却是要……离开……
妖冶的眸有些模糊,一颗泪悄然滑落。
都说神泣最为珍贵,但她……堂堂神尊,近日来却是动不动就哭,真真是浪费了这些宝贝。
似乎感觉到女儿在落泪,银发老人终是有些忍不住了……
转过身,此刻满是裂痕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心痛。
比树皮还干裂的皮肤,比污水还浑浊的双眼,唇有些颤抖,却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看到这样的孟婆,冥珺再也忍不下去了,眼泪快速滴落,“父亲……”呜咽出声。
什么是害怕?她地府阎罗从来不知,即便面临刀山火海,也不曾皱眉。
但现在……她怕了,真的怕了,还是害怕到不知所措。
她不要,不要刚找回的父亲就这样离开,没有法力,没有骄傲,就连唯一的容貌都无法保存。
“别……伤心了,我老了……总有一天也是要离开你的,就当这一天提早来临了罢……。”
多久了,多久都没有再流过泪的孟婆,此刻也是落下清泪。
门外,颜汐抱着小梼杌,向来寡淡的脸上满是动容。
“老子回来了!”欧阳信长一把推开庄园大门,狂野的声音响起,粗线条的他完全没意识到此刻房内压抑的气氛,只是如同以前一样,一出现就气焰嚣张。
听到动静,房内的两人立刻擦了擦眼角。
“信长,你进来。”苍老的声音从门缝传出,欧阳信长一愣,怎么他肯见自己了?之前不是还一直都关在房里,任谁敲门都没反应嘛。
摸了摸头,大踏步朝着角落里的房间走去。
颜汐退到一边,看见欧阳信长轻轻对他摇了摇头,“里面的人,时日无多,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就抱着小梼杌离开,现在恐怕是这一家人最后的话别了,颜汐……承认他没办法继续‘偷听’。刚才就连自己这个旁人,都……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伤。
看到颜汐这样,欧阳信长更是一头雾水,搞什么?什么时日无多,里面这家伙不是向来很有能耐嘛?
但在推开门,看见银发老人的容貌明显比昨晚看到的还要苍老,欧阳信长一顿。
怎么……会老化的这么快?
“父亲。”鲜少这么称呼对方,总觉得这两个字念起来怪怪的,别人都是叫爸爸……他为什么要叫父亲,但现在看到孟婆这幅模样,司令大人心底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蔓延,因此忍不住这么唤了一声。
闻声,老人的脸似乎笑了笑,只是随着笑意,干枯的裂痕扭曲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可怖。
看着这样的孟婆,欧阳信长有些不忍,别过头,“别笑了……,难看死了。”粗糙的军官不善言辞,本意不过是想表达自己的父亲老了,这样子笑起来,让他……心里觉得难受,但听在对方耳里……和所有正常老人一样,儿子……也是嫌弃他了。
于是很快敛起笑容,孟婆再次背过身,像是害怕让人看到自己的容貌一样。
沉默片刻,银发老人叹了口气,“为父知道……你……喜欢……,但就当为了你母亲,为父不求其他,只求……你能……留下一个后人。”
这一刻冥珺没有说话,因为这是一名父亲对儿子唯一的期许,她……不便插话。
欧阳信长则是瞬间尴尬,这……怎么就扯自己头上来了,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该死的,是谁多嘴!
于是没有回答。要他碰女人?打死也不干!
“且当为父,对你的……最后一个要求。”这……也是孟婆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无论冥珺和欧阳信长再说什么,他都没有开口。
为什么呢?也许……是那句别笑了……难看死了,真的伤到他……仅剩的一点自尊心。
冥珺没有发现,欧阳信长也没有发现。
为人儿女就是这样,不经意间说出的一句话……也许就能彻底伤透父母那颗脆弱的心。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崔府君和黑白无常知道气氛不对,所以每天都很识相,话不多,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小梼杌也已经能和颜汐和平相处,似乎是习惯了对方每天的抚摸,有时就连睡觉……也不放过它,会把这团毛茸茸的东西,塞到被窝……
而冥珺每天都会去看孟婆,尽管对方自从那日后就不再说话,她还是会自顾自的说些过往的事情,包括在凡间或是天界,所有开心的或是不开心的事。
只有对冥界,只字不提。不想回忆起那里的人或事,哪怕寸草寸木,现在的冥珺都不想记起。
欧阳信长那边,堂堂野战军,当然很快就查到了那日血色时钟的相关信息。
包括生产厂家,发货城市,和经销商等等。
只不过现在的冥珺,没心思管那些。血色时钟到底说明什么,她不想知道。只想陪着孟婆……走过最后的这段时日。
就这样一转眼,真正的夏日来临。
期间冥珺回过一次天界,将太阳烛照的法力交还,所以现在凡间的烈日高温,并没有什么异常。
庄园附近,有两栋别墅。
只不过其中一栋,颜汐偶尔会回去,而另一栋……房主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那人就是……许峰都。
他在哪呢?当然是在冥界,而且身边还多了一名女子,情儿。
所有冥界的鬼使鬼差都已经适应了鬼帝的变化,无论到哪儿,都会带着情儿小姐。
有的鬼差私下里,甚至已经称呼对方为‘冥界娘娘’。
北阴酆都知道么?当然知道,只是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他身为一界鬼帝,并不在意。
地府,牛头马面也很快听了到风声。
心底略略不平。之前还听新任的渡河鬼差说过,大帝心仪的是他们家女君。现在是怎么回事,女君不过是出使凡间,这鬼帝就变心了?
以前还号称但凡女子靠近,就要打入地狱。切~,现在看来,鬼帝也不过是胡说!
于是悄悄遣了一名鬼差,将这件事传给黑白无常。想着是不是要让大人回来,好好治治这鬼帝!就凭他也敢花心?
自家女君早就是天界神尊了好么?!那实力可远超他酆都大帝!
所以这一日,当黑白无常收到地府送来的口信,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赶紧去找崔府君,把事情告诉对方,三人一起商议对策。
“这……要不要告诉大人?”
“唔,我看不要。”
黑白无常说完,崔府君漂亮的狐狸眼很快出现一抹了然,“难怪……那天大人一个人回来,我说怎么没看见鬼帝……八成是那时就撞见他有了新欢!”
就这样三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房里冥珺这几天总觉得浑身无力,还瞌睡。
神官怎么会嗜睡?而且她还是一界女君和神尊,这就更不可能了。
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修炼的少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这几天除了去探望孟婆,其余时间都在房内闭门清修。
这一会瞌睡劲又犯了,决定干脆出门转转,以保持清醒。
但才踏出大门,就看到崔府君和黑白无常鬼鬼祟祟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于是冥珺隐匿身形,上前探听。
“那什么情儿如果真成了冥界娘娘,我们大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甩了鬼帝,和天帝在一起不就好了!”
“唔,对,天帝喜欢大人。”
“可这口气有点咽不下去,凭什么是他鬼帝先变心,咱们大人实力可比他强多了,追求的人也比他多多了!”
“就是,竟然敢背着大人私下里和其他女子交好,真是可恶!”
“唔,小三都变冥界娘娘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发现说的话已经落入……冥珺耳中。
女人隐匿了身形,但此刻听到他们所说,气息竟是一个不稳,“呕~”地一声,干呕起来。
崔府君和黑白无常一惊,而后就看到身边,冥珺的身影渐渐显形。
“……大……大人……”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唔,气吐了?”
三个大男人立刻上前,一把扶住冥珺。
但女人不习惯他人触碰,所以推开三人,“无妨。”
待气息调顺后,冥珺再次开口,“你们把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本君。”
“这……”崔府君和黑白无常对视一眼。
“你说。”
“不,你是判官,官高一级,当然你自己禀报大人。”
“唔,你官大,你说。”
说完,黑白无常退到一边,这种事情,他们才不要亲口告诉大人。太气人了不是!
崔府君瞪了兄弟两人一眼,明明是他们收到的消息,怎么每次倒霉事都推给自己!
无奈之余,只好将刚才牛头马面遣人送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冥珺。
天气晴好,飞鸟在空中欢快的追逐嬉戏。
然而冥珺却是知道了……北阴酆都不仅有了新欢,现在的情儿,更是成为冥界众人口中的……娘娘。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与这大好的晴天,形成鲜明对比。
难道,就连上苍都认为……这是……喜事么?
呵呵……
冥界有了娘娘,当然……是喜事……
而她……不过是鬼帝一时兴起的玩物……腻了……自然就……丢弃……
“呵呵。”女人淡笑一声,只是脸上毫无笑容。
不知道怎么回的房间,也没听到身后三人满是担忧的叫唤。
冥珺只知道,那强烈的呕吐感,又一次来袭。
她……是阎罗……是神尊……但也是……女人。
所以这一刻……往日为何嗜睡……为何无力……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
她只有过一个男人……
此刻体内……恐怕是……呵呵……有了……他的……骨肉。
但那个男人呢?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就连一眼都不曾再来看过自己……
就算有误会……那又如何?就可以有新欢了?就可以不顾往日誓言了?
呵呵……果然……世人皆说男人的话不可信……是有道理的……
“珺,跟我回……天界。”敏锐如颜汐,刚才一番对话,没有逃过他的法耳。
天帝心里是什么感觉?其实并没有幸灾乐祸。
看到冥珺这般,颜汐承认,他心疼了。
往日的好感,早已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下,变成了爱意。
而且他们还有过去,不是么?
只不过……那些过去……颜汐谎称忘记了……
实际呢?就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颜汐要带她走,要回去天界。而且只要冥珺愿意,他随时可以准备大婚,不同于瑶池,这一次的婚礼,他天帝要亲手筹办。
要给冥珺世上所有最好的一切,要让她沉溺在自己织造的幸福中,要让她彻底忘了北阴酆都。
“我……现在只想休息。”面对颜汐炙热的眼神,冥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意,但现在,她没能力思考,也不想再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好,我陪你。”男人的声音温和。
这天晚上,当欧阳信长回来后,就发现崔府君和黑白无常一脸颓丧,而客厅里没有小妹也没有颜汐的身影,司令大人有些奇怪。
“怎么了?小狐狸,是不是爷没宠幸你,不乐意了?”欧阳信长调侃出声。
但今天黑白无常没心情瞎起哄,崔府君更是对这个变态男厌恶至极。
所以三人都没有理会他。
欧阳信长发现不对,“到底怎么了?难道……”狂野的眼骤然紧缩,难道……父亲他……
“不是,是鬼帝……”看出这个一根筋的男人明显想歪了,白无常出声解释,但后面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因为北阴酆都的行为实在太可恨了!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
客厅里的人立刻升起警觉,就连不懂这些门道的欧阳信长也是一样。
大热天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阴寒的风,而且还是在房内,那就更不可能了!
随后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谁!”欧阳信长大喝一声,阳刚气十足,什么妖魔鬼怪,他才不会怕!
但之后,随着崔府君和黑白无常缓缓睁大双眼,欧阳信长看着他们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看到什么了?”为什么他看不到?难道是什么鬼魂?
“你……”白无常指着门口,声音中满是震惊。
“到底是谁啊,你们快说啊!要急死老子吗?!”
“是廖彤彤。”崔府君受不了欧阳信长毛毛躁躁的性格,干脆将他们看到的阴魂告诉对方。
而且此刻,廖彤彤的魂魄看上去十分虚弱,就像随时会倒下一般。
“你怎么会找来这里?怎么没有鬼差带你去投胎?”不知谁问了一句。
随后三人就看到廖彤彤一瘸一拐的走进客厅,“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快别跪下,你是怎么了?”这一次是白无常开口,以前在度假村别墅见过这个女孩,只不过后来惨死魂魄也跟着不见了,起初他们还以为是被瘟神打散,魂尽了,没想到魂魄竟然还在。
“我被……孟教授困住,好不容易逃出来,才到处找……你们……”
“找我们做什么?”
“因为……孟教授当时说……你们就是黑白无常……,许峰都是……鬼帝,珺珺是……阎罗王……,所以……所以我才来找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孩的魂魄看上去的确不稳,如果再不送她回地府投胎,恐怕就真要魂飞魄散了。
欧阳信长虽然听不见廖彤彤说话,但从白无常的问话当中,也能猜到对话内容。
性感的唇扬起,“白脸小子~!这妞喜欢你!”
之前小妹被许峰都带走,他一直在冥珺宿舍附近转悠,自从这个叫廖彤彤的女孩子精神病不大正常开始,另外两个室友嘴里总是念叨着什么七爷以后出现看到她这个样子会不喜欢,还什么下次让珺珺把谢必安带来。
好奇之余就让人去查了,原来小妹身边的黑白无常,以前在凡间用过七爷八爷的名号,其中一个真名就是谢必安。
呵呵,没想到还有人喜欢他~!
可白无常一听当下脸就绿了,“别胡说!”
同样听到冥珺大哥说出的话,廖彤彤原本白的透明的脸,现在也是一红。
她是喜欢七爷没错,而且在知道他竟然就是鼎鼎有名的白无常后,爱慕的心反而更甚。
反正自己也死了不是么?也许……也许……
“好了,我送你去地府投胎。”白无常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当下就做出决定。
“唔,我也去。”黑无常不是多事,而是想趁这个机会去冥界看看,鬼帝是不是真的变心了。
崔府君也有一样的想法,毕竟只是听牛头马面的一面之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那他……还真的有点难以相信,北阴酆都那个痴情的男人,会说变就变。
最后直到三人一魂离开,客厅里只剩下欧阳信长。
看了看角落那扇紧闭的房门,眼底情绪复杂,想进去,又不敢……
每次见他,都只有愈发苍老的容貌,欧阳信长承认,自己这颗铁汉的心,早已随之发涩。
楼上,冥珺一直在房内,现在也已不再干呕,正一脸平静的躺在床上。
小梼杌就窝在她脚边,时不时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一下对方。
颜汐则是静静的坐在旁边,室内始终沉默。
刚才……他看见冥珺……呕吐……
那一瞬间,天帝就意识到了什么。但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问。
只是心微微揪起。
竟是……有了北阴酆都的……骨肉么……呵呵……
唉……,看来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但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咆哮。
“父亲!”
似乎是欧阳信长的声音,而且带着强烈的痛苦。
冥珺一惊,赶紧起身,同时小腹处传来刺痛,但顾不得那么多,直奔楼下。
见此颜汐和梼杌也不敢迟疑,一人一兽立刻跟上。
而后当赶到楼下,角落里的那个房间,此刻似是有着点点星光。
“父亲!”冥珺大喊一声后急忙冲进去。
就见房内,银发老人依然立于窗前,背对众人。
只不过现在身影已经变得很淡很淡,周身还有一点点淡淡星芒。
“父亲……!”冥珺再次痛苦的大喊一声,也是她第一次歇斯底里,第一次痛苦至极。
老人始终没有转身,没人看得见他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是解脱?是苦涩?还是……一贯的淡漠?
冥珺忍不住冲上去想抱住他,却被人一把拉住。
“不可以。”是颜汐。
孟使……这是在重归……混沌……。如若靠近,那很可能会被一起带走。
“不,放开我!父亲!父亲!”冥珺极力挣扎,她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这一刻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不能,那是她的父亲,是为了救她才落得这般下场的父亲啊!
发狂中的女人力气极大,梼杌跟在后面,帮着颜汐咬住主人衣裙,不让她靠近。
欧阳信长怔怔站在原地,他不懂的事情太多,但现在,任凭傻瓜都能看出来,银发老人……这是要……仙去了……
来不及体会此刻心情。因为眼前的星芒越来越多,先是老人的脚……开始消失,而后……双腿……
直到上半身也开始消失,孟婆才缓缓回过头……
俊美的五官,一头银丝,哪里还有之前半点老态?
“为父,可还难看?”淡漠的嘴角,此时有着明显的笑容,极美极美……
从未见他这般笑过,一众人竟是迷乱了心神……
之后不等他们反应,老人就回过头,俊美的面容瞬间变得更加苍老,整张脸乌黑如枯枝,就连双眼都变成浑浊的灰色……
是的……即便下一刻就要离世……他还是将体内……仅剩的那一丝法力强行逼出……变回了那……风华绝代的样貌……只愿在儿女心中……他是……最完美的……父亲……
随着最后一点星芒消失……房内没有尸体,没有魂魄,什么都……没有……
冥珺哭了……
欧阳信长也哭了……
就连天帝寡淡的眸中,也泛出淡淡水色……
孟婆……活了这千万年……真正笑过的……又有几回?
真正幸福过的……怕也只有那沧海一粟间的怦然心动……
靠着孟婆汤,靠着仅剩的一丝余念,独自一人,留守在忘川河边……
为了什么?也许仅为了那冥冥中残留的感觉……因为只有待在那里……他才会觉得心安……
因着恶人作祟……他以为孤独了千万年,但却不知心爱的妻子就在身边的三生石内,心爱的女儿就在不远处的阎罗殿内……
所以没人能理解……他知道事情真相后……那一刻的心情……
是比死还艰难的痛苦悔恨,是比十八层地狱更让人痛不欲生的无尽折磨,所以明知大闹凌霄殿的后果,他依然这么做了……
为了赎罪……也为了……解脱……
忘川河旁始终淡漠的那名银发男子……?崂山上采草药的那一抹白色身影……冥界极北之地,黑暗中落泪抱起女儿的父亲……密林木屋前手足无措的孟婆……过时的中山装遭人嫌弃……还有最后凌霄殿内双眼猩红的渡魂使者……从此世间……再无此人身影……
最后直到冥珺伤心欲绝,女人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倒在……颜汐怀里……
……
一个月后。
天界玄女宫内,一名女子坐在石桌前,一脸淡漠。
自从这一次回到天界,女子脸上再没有出现过任何表情。
双眼空洞,面容也显得有些消瘦。
大长老、天帝,每日都会过来,有时天帝还会一日过来好几次。
这让一众仙娥有些吃惊。
虽然知道宫里的是玄女后人,天界新任神尊,但也没见过天帝对谁这么上心过。
即便是以前快要和瑶池仙子大婚,他也没有这么频繁的去探望过对方。
“神尊……怕是要成为天界娘娘了。”
“我看也是,神尊不仅容貌无双,就连两仪二圣都不是她的对手,这……天帝肯定是对她动心了。”
两名小仙娥窃窃私语,还时不时的看向独坐在石凳上的冥珺。
“放肆,竟敢窥视神尊。”寡淡的声音响起。
仙娥赶紧跪地行礼,不敢抬头。怎么天帝陛下来了都没人通传……
“来人,将她们打入天牢,另换两名仙娥过来。”炎羲再次发话,而且这一次语带天威,不容违抗。
两名仙娥一听,当下就慌了神。
这……可如何是好?天帝陛下何曾如此严苛过?虽然曾经为人处世十分寡淡,但也从未因一点小错,就把人打入天牢。
“请……请陛下恕罪,小娥……小娥再也不敢了。”
然而炎羲并没有姑息,下一刻天兵出现,就将两人带走。
是的,天帝也变了。这一次回来后,他……变得杀伐果决,尤其事关女尊,他一概不留任何情面。
冥珺……已经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哪怕是再一点,炎羲都怕她会支撑不下去……
而崔府君和黑白无常自从那日从冥界回来后,就找不到冥珺。
三人去了军区,才听欧阳信长说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得知天帝将大人带走,本想去天界寻她,但想了想,觉得这段时间还是让大人一个人清静清静,比较妥当。
所以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回去地府继续当差。也想着是不是要找机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鬼帝。
再怎么说,两人之前也是一对,大人此刻最需要的恐怕还是鬼帝陪伴。
但谁知,崔府君和黑白无常每次刚靠近酆都大殿,就会被人请回。
就像是故意不想见他们一样,实在可恶至极!
“北阴酆都会后悔的!”
“对!我也这么认为!”
“唔,再也不理他了!”
这是三人最后一次去找鬼帝时得出的结论。
而事实上,北阴酆都完全不知情。更不知地府有人三番四次请求觐见,都被……某位女子直接遣人给挡了回去。
“大帝……,情儿想将那破旧的地牢重新修葺一番,您看如何?”女子娇柔的声音,妩媚动听。
北阴酆都戴着面具,没有说话,就连鹰眸也没有看对方,似在想什么事情。
见此,情儿以为鬼帝答应了,立刻着人去准备。
以前她不知道,最近才听人说起这地牢百年前关了一头凶兽,其中一间牢房被毁,而鬼帝却是没有让人整修。
堂堂酆都大殿,如何能容得下那种破破烂烂的地方,所以情儿才自作主张,想要将那里重新修葺一番。
而当北阴酆都回过神,发现女子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没有多心,“怎么,今日不看歌舞了?”声音冷漠,没有其他情感。
女子似是早就习以为常般,“情儿……更喜欢看着大帝……”说完娇羞的低下头。
却是没发现,男子的鹰眸中划过嫌恶。
“出去。”果不其然,下一刻鬼帝直接开口赶人。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女子矫揉造作。
只可惜,情儿始终不明白这点。
不情不愿的离开大殿,而后换了身衣衫,对着身边几名鬼使说道,“走,我们去地府~!”
想着地府那些人总是有事没事地来找大帝,哼!那她就去瞧瞧,这帮人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是想拆散她和鬼帝,那不介意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再说现在她身边,可是有着酆都大殿的鬼使撑腰!才不会怕那些地府小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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