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长安城,御书房内,这是景国里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因为所有的奏折都是在这里被写上那么几笔,才能够让那奏本上的事情变成事实。
不过这张用来批阅奏折的红木长桌上,并没有什么奏折,只有一盏精致的紫砂壶,还有三盏茶杯。
因为景国自开国以来,就立有一个上面只写着“一”字的石碑,意思是越简单越好,所以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富丽堂皇。
这也是为什么景国能从当年的十三国里最小的那个,变成现在坐拥九州的三国之首。
一人面窗而立不停用手指敲打着窗框,一人面无表情在旁沏茶,另外两人相对而坐也无言语交谈。
“陛下,茶好了。”沏茶之人开口,打破了这漫长的的平静,他倒好茶后,退后两步,站到角落,期间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面窗之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按着那位城门官的话说,这京城里的人,也参与了这勾当?”
然后此人抖了抖衣袖,转身过来,你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年龄,岁月似乎在此人的脸上只留下了些许的痕迹。
沧桑,又不沧桑,而他从开口说话,到刚才拂袖转身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横扫六合的气势。
他就是席远修嘴里的那位糊涂皇帝,不过怎么样看起来也不糊涂,给人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霸道!
皇帝陛下说完,扫了一眼坐着的二人。身着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听完此话,放下沏好的茶,抖了抖衣服,右手摸了摸左手的扳指,开口道:“臣觉得此事,不得容缓,快刀乱麻,上策!”
“柴嵩,你呢!”
坐在一旁,身着青色官服的男子,不紧不慢,将吃进嘴里的茶叶吐在手帕上装进袖口中,说道:“回禀陛下,臣觉得王相国所说,言之有理!”
随着皇帝陛下的平静不语,整个御书房里,又听不见半点儿声音。
......
......
约摸着半个时辰后,景国,皇宫,金銮殿。
整个金銮殿倒不如说是比刚才那御书房更大一点的屋子,整个黑色古朴的宫殿,看起来还不如长安城里随便一家酒楼来的好看些。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身着绣着五爪金龙的黑色龙袍,他并不像想象中的威严端坐,而是从早朝开始坐上来就双目紧闭,胳膊放在膝盖上,头歪在一边,用手撑着。
头上冕旒的珠帘,也因为他的歪头全部倒在一边,威严之气不减,反而多了一些唯我独尊的感觉,龙椅下的官员们,也很识相,没有开口上奏的。
“就没人想对朕说点什么?”李微开口笑着问道。
可是台下的官员支支吾吾的,没人敢接他的话。要知道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气,可是真的不好,大家都觉得说错话还不如不说话。
他见群臣如此反应,身子一下摆正,脸色直接变得难看起来,对着下面的朝臣,怒喊道:“朕在扬州的盐铁使竟说自己对此一无所知,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是被两个城门官抓了人才知道,平时是不是朕对他们太好了!啊?被抓那个人还说是有朝里的人,朕倒想看看是哪位大人缺钱花了,朕批给你!”
现在的皇帝陛下像极了景国东边的大海,刚还平静不起波澜,此时却又波涛汹涌,底下的朝臣更没有一个敢抬起头的了!
李微坐在龙椅上,看着这些平时无事来邀功,有事身后藏的众爱卿,油然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看见那些眼神一直躲闪的朝臣,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六部看看可有合适的人选,朕要不是因为金帐汗国的使臣不日即到,朕一定亲自前去,哪里用得上你们这群饭桶!”
说着说着,这皇帝陛下的气又上来了!
此时,一人主动站了出来,开口说道:“吏部侍郎周文宾,愿替陛下排忧解难!”
吏部尚书一时懵住了,这个节骨眼上,谁敢接这个话茬,都等着皇帝陛下自己开口在六部中亲自挑选,大家都想着别到自己头上。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手底下的人先开了口。他看着另外几位尚书脸上压不住的笑意,此时,这位尚书大人可是比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还要气!
周文宾见皇帝陛下没有反应,心想是不是没听见,刚要再开口,一旁的吏部尚书轻咳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就在这皇帝陛下嘴里一声一声的念叨着周文宾的名字,从后殿跑上来一名小太监,悄悄地在李微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然后他敲着龙椅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开口说:“周文宾,朕就把此事交付于你,别辜负朕对你厚望,不过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朕想年前了结,对了,派人去通知献王,南境之巡结束,不必返京,直接去扬州,跟周侍郎一同。周文宾,你即刻动身,圣旨一会儿差人送到你手上!”
“臣领旨!”周文宾说完后,行礼,退回到群臣之中。
一旁的太监点了点头,让后面的小太监去传令,看到这位略显疲惫的皇帝陛下,凑过去问到:“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这名太监倒也是机灵,见皇帝陛下不想再开口说话,就朝着群臣说道:“今日早朝结束,退朝!”
刚出殿门,周文宾看着吏部尚书气得发白的脸不解的问道:“大人,是不是下属做的有什么不对?”
吏部尚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出来,说道:“没什么不对,是我不对,当时把你带进吏部来,你以为这个案子这么好解决呢嘛,没看那几家都躲着藏着的嘛,连这盐铁使近在咫尺都没发现,你凭什么觉得你去了就能解决?”
周文宾略带歉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刚才在殿上为什么陛下思考了那么久才同意此事?”
这回这位吏部尚书憋不住火了,边把周文宾揪到一边,然后一边骂道:“你真是白在我手底下这几年了,陛下是查,查你是东宫的人,还是献王府的人!因为你哪家的人都不是,所以陛下才交给了你,不跟你这愚钝的后生多说了,只知道读书,脑子都读坏了!”
说完,咱们这位气不打一出来的尚书大人便离去了,原地留下了还有点儿遗憾的周文宾。
他刚才觉得皇帝陛下是因为自己以前出色的政绩,才决定选择自己去办这桩案子。
可听了自己上司的这些话,自嘲的笑了几下,拖着步子,走出了这理解不了的深宫大院。
...
...
长安城,大明宫
回到寝宫的李微,被人服侍着,脱去了那身龙袍,已然一身便服,坐在榻上。
轻抿了一口茶,递给了身边的小太监,然后靠在塌上,闭目说道:“张永啊,这几天,怎么不见老三,是不是又去哪惹了什么麻烦不敢来见朕?”
此人正是早些时候在御书房里沏茶的人,皇帝陛下的贴身太监。
看起来虽然老态龙钟,眼睛永远睁不开的样子,可那日御书房里走路的那几下,已经表现出了这位深不可测的功力。
“回禀陛下,近日来,太子殿下一直在城郊外的清水观修心,再说,太子殿下如今心性沉稳,陛下无心多虑!”
李微又问:“老四呢?”
张永用手指试着茶壶的温度,满意地笑了笑,回道:“献王殿下不是在南境,代陛下巡查,刚小东子不还说,您早朝上让献王殿下去扬州帮着办案子嘛,陛下是不是近日操劳过度,忘了。”
李微有些疲累地点了点头,说道:“对,是朕让他去的,朕自己倒是忘了,对了,朕问你,太子是不是背着朕,偷偷的来找过你?还有老四,他是不是也来过?”
张永用手捂住那因为掉了一颗牙,有点漏风的嘴,笑了笑说道:“陛下哪里的话,两位殿下闲来无事,找奴才做什么,莫不是要跟奴才学这沏茶的手艺!”
李微抬起眼皮,看着张永笑骂道:“老东西,你倒是能给朕装糊涂,他二人找你过你的事,朕早就知道,可朕的心意你可明白?”
张永低头恭敬地说道:“奴才不敢揣摩圣心,服侍好陛下,每日能给您沏茶倒水,才是奴才分内之事,其余的事,奴才不曾想,更不敢想!”
李微一改朝堂上的那威严的样子,竟有些少许笑意的说道:“老东西,还是一如即往的会讨朕欢心!”
张永跟着陪笑两声,看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情还算愉悦,便低声说道:“陛下,过些时日就是九月十三!”
李微好像是点了点头,但又好像是没什么反应。
张永见自己的这位主子有了些许的不耐烦,便说道:“陛下您休息吧,老奴就先行退下了!”
李微此时抬了抬手,示意张永停下。张永问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嗯,你觉得让老三也去扬州如何?”李微问道。
“陛下既然已经想了,那就是已经做了决定!奴才这就去给太子殿下传旨!”
“嗯,退下吧!”
“诺”
张永离开以后,李微的双眼一直在盯着寝宫中,画着九州腾龙图的屏风看,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是在看这屏风上自己一手打下的疆土,还是在看着远在千里外的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