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此时正在自己的母亲刘氏房内陪她说话。
刘氏是谢安的嫡妻,只生了三个孩子,早逝的大儿子谢瑶,二儿子谢琰,还有嫁入琅琊王氏的女儿谢璎。又因为她“性善妒”,因而谢安没有妾室,自然谢家也没有庶子。
她是谢家主母,更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因而每次谢琰来看她,她都和他小时候一样,拿出好些他喜欢吃的点心糖果招待他,只要他吃下一样两样,刘氏都高兴得心花怒放。
谢琰正在和她讨论谢安的身体,作为妻子,作为儿子,这两人都敏锐地发现谢安的精神状况太不如前,颇有些忙碌了半辈子,一下子松懈下来就提不起精神来的疲惫。
刘氏说起这个事,眼角就含泪,她拿出帕子来按了按,红着眼睛说道:“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多洒脱的人啊,我真是悔不当初,若早知道他出仕了会累成这样,我宁愿简衣素食,陪伴他隐居山林。”
千金难买早知道,悔教夫婿觅王侯。恩不,这不是一首诗,不过很贴切地反映了刘氏的心情。
谢琰安慰她道:“现如今父亲不是能好好休息了吗,一世宿命皆是因缘前定,不是我们所能够改变的,顺应天命,过好之后的日子才最重要。”
他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昨夜发生的事情虽然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萩娘惊惶的眼神实在让他难以忘怀,她从未对着自己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让他既后悔又心痛。
刘氏点点头,她担心完夫君又想起自己儿子的婚事,试探地问道:“你父亲前日让我暂缓为你议亲,你可知是因为何事?”许是因为怕她担心的缘故吧,谢安并没有告诉她太多。
谢琰也不想同她细说,平白惹她担心。他微笑着回答道:“许是因为最近谢家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的关系吧,父亲自有他的考量。”
他担心刘氏继续追问,连忙岔开话题道:“不知璎儿在王家过得可好,她从小便没有离开过您的身边,如今家族又有事,只怕她虽已嫁做人妇,却也无法安心。”
说到这个小女儿,刘氏的脸上现出宠溺的光芒来,她装作不高兴地说道:“这孩子,一点都不懂事,给我不停地写信,还说要来广陵陪伴你父亲,一点都没有做别人家媳妇的自觉。”话虽是在责备谢璎,眼里却闪耀着喜悦,显然很是喜欢谢璎这样地亲近自已。
谢琰自是明白她的心思,便顺着她的心意说道:“妹妹从小就最爱粘着母亲,以前我和哥哥还取笑她是您的小侍女呢。虽然那王家规矩大,但她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就是接她来广陵小住几天,也不算什么出格的大事。”
刘氏心情大好,连忙抓着自己儿子的手,激动地说道:“如此甚好,我也颇为想念璎儿。”刚才那假装矜持的样子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谢琰答应道:“母亲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很快就能把璎儿接来的。”
他本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同刘氏说,现下看她一脸兴奋期待的样子,便不想扫她的兴,左右不过是小事,想来刘氏也不会太过在意。
谢琰在刘氏处陪她用完了午膳便告退了,却惴惴地有些不敢回自己的院子。有句话叫“近乡情怯”,真是他现在心情的写照。他既想急着回去安抚受惊的萩娘,又怕她责怪自己,不理自己,毕竟不管什么原因,做错事情的都是自己,他想要对她好,却身不由己地吓坏了她。
不过,萩娘的粉唇可真是甜美啊,虽然十分抱歉,他还是不自觉地回忆着昨晚意犹未尽的亲密。
又想到她温柔的眼神和聪慧的心性,谢琰终于不再犹疑,大步走了回去。
本以为萩娘会赌气不理他或者装睡觉,他进屋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萩娘正坐在榻上喝茶,仿佛是正在等他。
谢琰虽不至于惧内,不过见这架势还是有点不安,他没敢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地坐在她身边,而是试探着问道:“午膳用过了吗?”
萩娘本是一肚子委屈的,早上某些人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连句道歉都没,虽然谢琰确实身份高贵,但是也不能这样不尊重人呀。
此时却见他如同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样子,萩娘心里那些不满不由得烟消云散,这件事,本也怪不得他,连自己这般细心的人在边上看着都能着了道,她又何必要苛责同样是受害者的谢琰呢?
她含笑道:“自是用过了,琰郎回来得好早,奴正打算差人去找您呢。”
谢琰见她给了笑脸,又仍是甜甜地称自己“琰郎”,心情那个高兴啊,战战兢兢的样子立刻变成了嬉皮笑脸,他照例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脸上只差没写着“谄媚”两个字了。
他温柔地问道:“女郎有何事吩咐在下?但说无妨。”姿态仍是优雅无比,容色亦是绝色无双,只是那语气不再如萩娘初见他时那般淡然,而是流露出一抹难掩的热情。
萩娘实在是掌不住,笑出声来:“琰郎这般情致,真真动人,往日见你如姑射仙人,今日倒似寻常人家的痴男愚夫。”
谢琰也不生气,他把玩着她垂落的一缕秀发,轻轻地念道:“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我的萩娘风流蕴秀,更兼敏悟过人,我因而痴迷于你也是常事。”
萩娘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讷讷地回答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谢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这张美艳的脸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实在是影响思考,萩娘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要说的事情,忙向他告罪道:“琰郎,我自作主张撵了你的侍女文虞,虽则事出有因,但仓促间没有请示你,还请原谅我的鲁莽。”
谢琰点点头,说道:“我亦猜到这件事必定有猫腻,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快就查清楚了。”
两人很默契地并不去谈起昨晚的事。
萩娘却并不开怀,她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能确定,文虞与此事有关,但你家府内人事颇为复杂,内中很可能还有别情,一时半会我还尚未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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