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管不顾地离去了。
前来祝贺的宾客再不好待下去。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众人纷纷起身告辞,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兰宅里的只剩下永安王、苏氏,楚玉凝、安哥儿和兰舟等人。
永安王特意留在最后,不过是为了寻个机会单独与兰舟交谈两句,“你确实忘了所有的事?可记得本王是谁?”
兰舟看着永安王点点头,又摇摇头。
“既然婚不成了,用过午膳便回军营吧。记忆可以没了,但本领不能丢。”
兰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目光顺应本能落在了楚玉凝身上。
“我们也走吧。”永安王最后看了兰舟一眼,径自往前走去。
楚玉凝默默跟在苏氏的后面,爬上将军府的马车。
“阿姊!”安哥儿也弃了马,哧溜一下,挑起帘子,钻进马车里。
他看着楚玉凝张了张唇,最终在苏氏目光的注视之下,扁了扁嘴,什么都没有说。
打那之后,楚玉凝便将自己关在将军府里养伤,一副不问世事的姿态。
安哥儿倒是总能抽出时间,跑到她的房间里,絮絮叨叨说些话,给她解闷。
比如,薛永怡在瑜山城落了脚,收养了几位在洪水中失去父母亲人的孤儿,开了间药铺,并担任坐堂大夫。
蟋蟀退出了北疆军,在药铺隔壁租赁了个屋子,干起了铁匠的营生。
而兰舟,则被永安王请去了军营。
一切似乎都恢复如常,然而在这平静的表面,正酝酿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十一月二十,距离兰舟与薛永怡那场轰轰烈烈的婚礼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日,山莱关忽然燃起了狼烟。
重逢的号角响彻北疆大地,其实蟋蟀正在锻造一把菜刀,听到声音,立时便扔了手里的家伙,跑到院子里,解开树上的马,领着往门口去。
到达门前时,薛永怡正满脸凝重地看着她。
“鞑子入侵了!规模前所未有地浩大!”她刚从脑海里看了一眼山莱关的情形,鞑子这次突袭显然早有防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制造出了这个时代绝不该有的炸药,硬是将用玄铁加固的山莱关炸开了一道一丈长的口子。
画面里,大懿士兵与鞑子士兵战作一团,场面十分激烈血腥,不过片刻,便血流成河。
而永安王之所以燃起狼烟,便是为了告诫山茵城和瑜山城的百姓早作准备,也说明,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鞑子的铁蹄阻挡在山莱关外!
“你去何处?我与你一道!”薛永怡拉住蟋蟀的胳膊道。
“去山莱关。那里危险,你留在瑜山城!”
“带上我!”薛永怡并未松开扯着蟋蟀袖子的手,“我是大夫,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山莱关!”
蟋蟀没在说什么。
他满心爱慕,一心景仰的不就是这样深明大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薛姐姐么!
“抱紧我!”他翻身跨上马,将薛永怡拉上马背后,转身如此对她吩咐道。
薛永怡点了点头。
蟋蟀再不迟疑,脚下用力踢着马肚,快马加鞭往山来关赶去。
二人到达山莱关时,已入了夜。
此时鞑子的进攻已告一段落,虽然暂时将鞑子逼退到山莱关外,但大懿士兵伤亡惨重。
永安王也受了伤,腹部,右肩各种一刀,膝盖上还被插了一根毒箭。
主君大营里灯火通明,刺鼻的血腥味儿飘了老远。
军医们忙得脚不沾地,连晚上都来不及用,轻伤的士兵只能先晾在一旁,抢先救治重伤士兵。
守卫的士兵并未为难二人,便让他们进了营。
二人径直往永安王所在的帐篷而去。
听闻来人是薛永怡,门外守着的永安王心腹侍卫宛如见到救世主,忙将二人放了进去。
“薛大夫!(薛姐姐!)你可来了!还请您看看我们王爷的伤!”主治大夫一脸凝重又暗含期待地看着薛永怡。
除却他,帐篷里还有楚玉凝、苏氏、兰舟和永安王麾下数位大将。
薛永怡看着床榻上,双眸紧闭,面色黑红,瞧着已无多少生气的永安王不由心惊。
她将手搭在永安王腕上,在脑海里迅速在系统里搜寻着资料,过了片刻,她神情凝重道,“箭上有鸩毒。虽然你们已将箭头拔了出来,毒液已经由血管,蔓延到全身,”
“那该如何是好?”鸩毒的烈性众人无不知晓,几乎是见血封喉,永安王现今尚有气息,已足见他极强悍的生命力。
“我随身携带了一些保命的药丸。”薛永怡从药箱里掏出一瓷瓶药物,倒了数颗在手上,喂永安王喝了下去。
这些药丸只能缓解永安王血液里的毒性,减慢血液流动,现下,唯一能救永安王的法子,便是给他换血。
她视线在场中扫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兰舟身上。
换血一事,在这个时代是极骇人听闻的。
永安王的中的毒不能拖,她必须迅速行动,而这个决定必须要获得其余人的支持。
为今之计,唯有使兰舟恢复记忆,站在自己这边,此事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否则若是他们因为此事i争论不休,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鞑子在外虎视眈眈,一旦永安王出了什么意外,乱了军心,这北疆千里土地,只怕会沦陷在鞑子的铁蹄之下......
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薛永怡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薛永怡闭了闭眼眸,迅速在脑海里输入一段话。
片刻之后,她抬眸朝兰舟看去,见他凝着眉头,神情中透出苦楚。
“王爷的毒,我有法子解,只是略有些凶险。”
薛永怡只看了兰舟一眼,便迅速挪开了视线。
“是何法子?还请薛姐姐道来。”楚玉凝看着她急切道。
“替王爷换血。”
“我来!”苏氏最先从人群中迈出,“请薛大夫用我的血,换给王爷!”
“娘!”安哥儿拉住了苏氏一只胳膊,“用儿的!”
“你们不用争,不是谁的血都可以。”薛永怡出声制止住他们。
二人楞了一瞬,继而道:“那要何人的血才行?”
薛永怡再次鼓足勇气看向兰舟,“此事需兰少将助我一臂之力。”
兰舟眸光深沉地看着她。
精静了短暂的一瞬,他声音平静道:“薛姑娘只管吩咐。”
薛永怡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吩咐士兵另收拾出一个帐篷,帐篷中间挂起一道帘子,只余她和兰舟二人在帘子里面。
薛永怡从军医收集来的东西里,快速做一个简单的抽血设备,让没有受伤的士兵在帐篷外站成排,抽取一滴血,运用脑海里的设备得出血型。
如此过来约莫一个时辰,最终收集了足够的血液。
薛永怡用特殊的设备处理了血液,便着手给永安王换血事宜。
这些年她利用身边有限的资源,已制造出一些简易的治疗器械。
有些简单容易上手的便交给了军医,剩下那些则由她自己保管着,此刻不得不派上用场。
整个换血手术到天亮才完成。
从帐篷里走出来时,她已累地出了满身汗,连站立都困难。
但永安王的一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天微微亮,这一日风平浪静,鞑子未曾进攻,也给了大懿士兵一个喘息的机会。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放松警惕。
兰舟更是在匆匆用了些许早膳之后,便带着亲自训练出来的一队人数不多的特种士兵,去到机械库里,用玄铁铸就的平板车,将一个个庞然大物从仓库里运出。
薛永怡看到那漆黑狰狞的巨物时,双唇微张,一脸震惊。
兰舟竟不声不响将这儿东西捣鼓出来了!
有了它!他们何惧鞑子铁蹄!
这晚三更,伙夫们便静悄悄地起身点燃柴火,做早膳。
三更两刻,被兰舟头天晚上选中的士兵纷纷起身,用了早膳之后,在道场上集合,十人一组,推着战车,将庞然大物推到山莱关口。
“轰!”当第一声地裂山崩般的轰鸣声响彻驻军大营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人的意识最为放松的时刻。
楚玉凝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忙批了件衣裳,趿着鞋子便跑了出去。
预料中的刀光剑影并没有到来。
她跟在兴奋欢呼的士兵后面,一路小跑着赶到山莱关。
距离山莱关口约莫一里的距离,有大懿士兵把守,在不放他们前进半寸。
楚玉凝没有法子,四下一顾,朝不知何时跑到他身后的安哥儿招了招手。
二人绕过拥挤的士兵,贴着城墙颈走了约莫一里,拐进侧门的楼梯,沿着阶梯,爬上城楼。
“阿姊!你真狡诈!”安哥儿一面笑得像个小狐狸,大男子汉般,走到楚玉凝前面,将她护到身后,一面回头,对她笑道,露出一对好看的小虎牙。
二人并不敢往城楼中间去,怕影响大懿士兵作战,只缩在城楼一脚,看着城楼中央。
城墙之上,一字排开十两战车,每辆战车两侧,配备四位士兵,他们相互协作,动作娴熟的将一个黑乎乎的大圆球放进庞然大物的嘴里,然后不知拨弄了哪出机关,那大球宛如离弦的箭,朝远处飞去,恰恰落在鞑子士兵扎营之地。
“轰!”震天的轰隆声此起彼伏,铺天盖地而来,大球落下之处,将那处的土地,炸出一个数丈大的坑。
鞑子的帐篷更是被炸地四散飞起,哀嚎声不绝于耳。
而兰舟,就站在庞然大物的中央,一身黑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不知何时,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照射大地,落在他身上,将他周身度上一层暖黄的光芒。
楚玉凝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看着那般光芒万丈的兰舟,发自心底地微弯了嘴角,哪怕此刻,鞑子的铁蹄就在城下,父王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看着晨光中身姿挺拔而无畏的男人,她忽然打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就像旭日刺破黑暗,她坚信,他们定能等来朝霞铺满天空,所有的黑暗终会无所遁形的那一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