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万般无奈的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再次解释道,“我们查过了,沈小姐误服了红花牛膝粉,能够母体存活,已经算是科学奇迹,至于其他的……先生请您节哀。”
封翟行根本没有办法听到任何人的声音,他犹如一尊石化的雕像,立在原地,脸上全部的情绪都归于虚无,空白的如同一张洁净的纸。
森治忧心忡忡的想开口劝慰封翟行,但搜肠刮肚想着的那几句话,又实在派不上用场,只能叹息一声之后,接着开口说道,“先生,请问您现在有什么吩咐?”
他能为封翟行做点什么?
封翟行多年来在生死场上摸滚打爬,从来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击败他的信念和意志力,可今天,他感受到了在以往的那么多年里,都没有感受到过的真正的绝望。
封翟行冰冷的说了三个字,字字锥心,“给我查。”
为什么红花牛膝粉会无端端的出现在沈蔓箐的食物里。
森治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自己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必须找出这幕后隐藏的真相,他一点头,快速的答应下来,“我知道了先生,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出让沈小姐流产的幕后真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沈蔓箐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转入了病房。
全身麻醉的药效逐渐消退后,沈蔓箐在一个黑夜里睁开了眼睛,她身上戴着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管子,甚至指尖还套着心脏监护仪。
沈蔓箐心下一沉。
才从无边无际的噩梦里醒来,似乎又掉入了现实的噩梦里。
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倒下后,余光看到腿部有一片鲜红的颜色,以及小腹撕心裂肺的疼痛。
沈蔓箐的目光几乎是在恢复意识之后的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腹部,还好腹部并没有凹下去,仍然微微凸起,这是不是就表明孩子还在自己的体内没有受到影响?
沈蔓箐不太关心手术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和孩子都没有大碍。
可是,当目光回到一侧,堪堪对上了封翟行即使在黑夜里也亮如星子的眼眸,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封翟行有过这么难以读懂的眼神。
但很快,她释然的笑道,“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呀?”嗓音有些微微的喑哑,应该是睡了太久的缘故,但并不影响说话。
沈蔓箐伸出指尖轻轻的抚了抚脖子,另外一只手也顺势搭上了小腹,她不知道那些管子里究竟在向自己输送着什么药物,但身体,似乎比手术之前还要显得虚弱许多。
现在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简单的问候,都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
可封翟行的情况,似乎比自己还要严重一些,他原本就比亚洲人还要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宛如欧洲中世纪那些光怪陆离的神话故事中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眼底浮着一层重重的青灰。
封翟行有一只手自始至终都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她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握的太紧了,能不能先松开?我难受。”
一听到沈蔓箐说难受,犹如打开了封翟行的机关,他匆忙的撤开手,一叠声的问道,“你还有哪里难受?我现在在叫医生过来看看……”
沈蔓箐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此时此刻封翟行如此紧张她,但想来应该也是不久前才经历过一次中毒事故的原因,沈蔓箐放柔了语气安慰道,“我知道因为自己的不慎重,所以误食了那些东西,但是你看我和孩子都没有大碍,最多只是我吃点苦头而已,你别担心。”
沈蔓箐下意识的竭力避免和孩子有危险之类的话题。
但她殊不知,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化作了世上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插入封翟行的心脏,伤人不见血,却疼的让封翟行指尖颤抖,唇色惨白。
沈蔓箐毕竟是心思细腻敏感的女人,她敏锐的察觉到封翟行过于尖锐的感情,噙着一丝不安,她问道,“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保下这个孩子……”
“即使是用我的生命做赌注,我也要保下孩子,关于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是绝对不容许更改的。”
第一次失去孩子,让沈蔓箐尝试到了失去至亲骨肉的彻骨之痛。
她万万不能再承受第二次了。
可封翟行却迟迟没有回复沈蔓箐,只用那悲哀的眼神深深的凝视着沈蔓箐。
还没有等沈蔓箐再次发问,大门又嘎吱一声被人推开,森治手里端着一份食物过来了,森治准备的食物分量很充足,明显是两人份的。
森治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说道,“少爷,您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到今天凌晨,都水米不进,身体迟早都撑不住的,还有沈小姐,您现在只能吃一点流质食物,更多的只能仰仗营养针。”
沈蔓箐的心一点一点的冷下去,她不知道森治会给自己带来的究竟是绝望还是希望。
但她不能放弃眼前的机会,于是沈蔓箐用力的抓着森治的袖子,一字一句和着血问道“森治,我的孩子究竟怎么样了?是不是发生了问题?如果医生劝住你们的话,我劝你们趁早放弃舍掉孩子的打算。”
其实,沈蔓箐是很聪明的人,但现在,可能失去孩子的恐惧和感情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甚至不能清晰的分辨如今情势究竟是怎样的。
在这么危险的月份落红,象征着什么,沈蔓箐竭力避免去深思。
森治说到底只是个外人,不能插手上司的家庭事务,他艰难的移开眼神,说道,“如果沈小姐想知道答案的话,可以问问先生,恕我不能详细告知,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不能打扰你们的休息,先暂时告辞,抱歉。”
最后一句抱歉似乎蕴含了多层意思。
沈蔓箐撇开放在森治上的眼神,她不能为难森治,于是再一次对上封翟行,这一次话里是不容许躲避的决心,“封翟行,究竟怎么了?”
沈蔓箐一边说,一边试图伸出右手去拔掉刺入左手手背上的三条针管,“倘若你今天不告诉我真相,那么我也不想接受这些无谓的,不知道真相的治疗,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包括你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