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玉医生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医生,根本不能和一手遮天的封翟行相提并论,她能问这个问题,已经是冒了被开除的危险。
幸好封翟行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深夜还是再一次的降临了,尽管沈蔓箐很不想睡觉。
她坐在床边好一阵,愣愣的看着窗外清清冷冷的月色。
沈蔓箐拉开了抽屉,把昨天拍摄的照片全部搬出来,一张一张放在台灯底下对比,沈蔓箐对于小腹里的孩子,倾注了全部的感情和希望。
沈蔓箐的字迹非常漂亮,她一向喜欢手写信。
在一张夕阳的照片上写下饱含深情的寄语之后,沈蔓箐不得不抬起头看向那一张床。
“算了。”
沈蔓箐喝下一杯牛奶,掀开柔软丝滑的被子躺进去。
她很累,生理上的疲惫无法忽略,但心理上的折磨更加让人痛苦,沈蔓箐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睡眠。
“叮——”
房门缓缓打开。
封翟行推开门,他换上了深黑色的睡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遮蔽了寒冷的锐利气势后,给封翟行增添了几分温文尔雅的儒雅气息。
沈蔓箐不曾想封翟行会深夜来访,不禁暗暗庆幸还没有入睡。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背靠着柔软的软包,问询。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封翟行朝沈蔓箐抬步走来,等到了距离不过三步的时候,沈蔓箐发现封翟行的手里握着一本诗集,封面是很素净的暗纹花,深红色的底。
沈蔓箐萦绕在心头的困惑越来越大,她再一次问了一遍。
“你到底想做什么?”
封翟行这一次终于回答了沈蔓箐,尽管语气有些冷冷冰冰。
“念诗。”
沈蔓箐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一点,有点不敢相信的“啊”了一声。
“念诗?”
沈蔓箐在念书的时候,确实很喜欢诗集,不论是国内李白的诗集,还是国外叶芝的作品,她都有深读。
那个时候封翟行用会陪在她身边,陪她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即使封翟行对于这些诗集没什么兴致。
一晃眼,过去这么多年,封翟行再拿起一本诗集,沈蔓箐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把那本诗集放在沈蔓箐的手里。
“叶芝的诗。”
叶芝是她最喜欢的浪漫派诗人。
沈蔓箐觉得身侧一陷,封翟行坐了上来,他身上淡淡的幽香传入沈蔓箐的鼻尖。
这种香是封翟行最常用的哪一款沐浴露。
而且只属于封翟行。
沈蔓箐不知不觉的就红了耳朵,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进了不少。
她掩了一掩淡粉的脸颊。
“那你开始吧。”
封翟行的嗓音很特别,清冷又极具磁性,说一句话就可以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一直听下去。
但封翟行一向话少,即使说话,也多半是发号施令。
能够享受到这种待遇的,大概也只有沈蔓箐了。
封翟行字正腔圆,纯正伦敦腔的英文十分迷人。
“whenyouareoldandgreyandfullofsleep……”
沈蔓箐的眼皮越来越重,到最后,真的陷入了昏暗的睡眠,长发掩着小半张洁白的脸。
她耳边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
封翟行把诗集放到了一边的床头柜上,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小的台灯提供着幽昏的光明。
封翟行借着这盏微弱的光,低下头看了看沈蔓箐,眼里有着不自知的温柔。
他伸出手试图去抚开沈蔓箐散落的碎发,又停在半空之中慢慢缩回来。
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最后也没有落下。
封翟行起身离开了温暖的床,熄灭了这最后一盏灯。
他的脸色沉如深水。
第二天,光线懒懒洋洋的铺洒入房内的墙壁边角,几缕白纱轻轻挥舞。
沈蔓箐终于从一场亢长的睡梦中逐渐苏醒,她睁开眼,眼前是镂空雕花的天花板和巨大的水晶顶灯。
身边的温度早已降低至冰冷。
她慢慢的起身,昨天晚上难得睡了一个好梦,恢复了一部分的精力。
但是关于封翟行的记忆却模糊起来了。
甚至产生了封翟行究竟有没有来过的质疑。
有女仆轻轻打开了门,以前的小月不知什么原因离职,现在负责沈蔓箐房间的女仆,是个圆圆脸的女孩。
女仆向沈蔓箐附身。
“沈小姐,如果您醒了,玉医生来这里了,您可以和玉医生一起共进早餐。”
沈蔓箐微微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请玉医生稍等片刻。”
沈蔓箐活了二十多年,商业世家的出身注定她从一开始就和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也具备了一定的识人本领。
玉医生是值得信任的人。
沈蔓箐抱着这样的想法和玉医生接触。
“玉医生,早上好。”
玉医生立即转身朝向沈蔓箐,即使之前的相处之中,玉医生已经明了沈蔓箐有着极为出色的容貌,但再一次见到,还是免不了微微失神几秒。
就犹如纯洁无瑕的天使降临世间。
让庸俗不堪的凡人根本无法挪开哪怕一秒的目光。
“沈小姐,早上好。”
两人一起坐在餐桌边上用餐,玉医生好奇的看看另外两个空位。
“只有我们吗?”
沈蔓箐轻轻的回答。
“封翟行一般很早就会用完早餐,或者直接去公司用餐。”
玉医生了然一笑。
“今天沈小姐看起来恢复了不少精力,昨天晚上应该没有再做噩梦了吧?”
沈蔓箐说。
“昨天晚上的确没有再做噩梦了。”
玉医生把手里的包放在膝盖上,将一叠资料从包里取出来放到桌上递给沈蔓菁。
“沈小姐,这是封先生要求我交给您亲自过目的资料,或许能对您的病情有在一定程度上的帮助。”
沈蔓箐解开了那一叠资料的封面,上面是绑匪通通锒铛入狱的社会新闻报告。
她怔然的抬起头看向玉医生。
玉医生有一丝得意的说。
“本来这些绑匪都是第一次作案,并且毫无前科,再加上认错态度良好,又没有真正伤害到你,在监狱里蹲个几年也就出来了,但是封先生请了最好的律师团队来跟他们打官司,起码在未来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沈小姐都不会再见到他们。”
其实还有一大部分玉医生没有说。
譬如两个绑匪都被打断了腿,剩下的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沈蔓箐看着白纸黑字写在上面,心里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
她合上了报纸。
“其实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那些绑匪即使曾经绑架过她,但是真正施加在她身上的伤害,却远远及不上沈蔓歌和封翟行带给她的伤害的千万分之一。
但这些隐秘,沈蔓箐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