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山风刮在楚长歌的脸上,犹如刀子在刮脸,疼得她绷着一张脸,顾不上疼她疾步冲进自己的帐篷,原本应该在烛光下看书的紫眠却不见了踪影。
白落与明雪跟着她回到了帐篷,望着空荡荡的帐篷,两人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望着楚长歌生硬的背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楚长歌背对着她们两个,冷声道,“白落你去凤馨娘娘的帐篷,一定要想办法拖延时间,我们分开找他们,要赶在皇上发现之前找到他们。”
白落虽然对凤馨不熟,但是听阿离说过关于她的事情,撇了撇嘴,“干嘛要帮那个女人?她要是真的不愿意跟着皇上完全可以以死明志,一边守着皇上,一边又眼馋王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恨不得所有男人都围着她。”
楚长歌突地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落,想要说什么又忍了回去,最后只是轻描淡写道,“去吧。”
白落撩起长袍就跑了出去。往凤馨的帐篷跑去,而楚长歌也顾不得天寒连灯笼都不敢点一盏,和明雪走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一路上,楚长歌都抚着胸口跳动剧烈的心,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但是她越是喊着冷静,手脚却越是慌乱,原本紫眠送的氅衣变成了累赘,她说不上那种压抑的感觉,哈出气变成了一层薄雾,她苦笑一声,解开了身上的氅衣,瞬间寒风灌进了她的身子,人便冷静了许多。
跌跌撞撞的楚长歌还是没有找到紫眠和凤馨,身体却越来越冰冷,最后倒在了地上,一双手将她迅速托起,褐眸深邃却看不出一丝情感,漠尘将她扶正便退后了一步。
“他们在那里。”漠尘抬起头望向一处。
楚长歌不言不语,摇晃着身子走到了林子入口处,望着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她有些退缩了,躲在树后深怕惊动了两人。
“紫眠,你真的可以忘了我吗?我为了你在这后宫坚持一切,你却因为一个人而放弃了我?”凤馨走近紫眠,那双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似乎在寻求回应。
而紫眠站在原地,任由她抚摸,并没有阻止,两人在月色下相望着犹如一对璧人,叫楚长歌如何去阻止他们?
紫眠的声音飘荡在夜风之中,“回去吧,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楚长歌能够听出紫眠的隐忍,对她的不冷不热,对着凤馨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真实的情感。她的脸上一阵凉意,抬手装作无意拂去那湿润,内心还是在不停地安慰着自己,他们本该就是一对,可是越是安慰眼前却越是模糊湿润。
直到,她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她不敢看漠尘,小声吩咐,“去把凤馨带走。”
漠尘快速到了凤馨的背后,将凤馨打晕,紫眠吃惊的看着漠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了站在树边的楚长歌。
漠尘将凤馨抗在肩头迅速离去,而楚长歌缓缓走到了紫眠的面前,手中氅衣在地上拖动,寒风吹起她的衣裙犹如夜色里的一缕飘魂。
他微愣,“你……”
“既然那么在乎她,当初为什么要放她走?”她声音低沉,渺然的心此刻沉沉的坠下,泪水蔓延迅速,月色在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冷光,她早已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凑近他抬起的手想要抚上他的脸颊,却想起了凤馨方才的动作,还是缓缓放下,嘴里含着一丝苦味。“希望你和凤馨不要恨我。”
身后的脚步愈来愈近,她踮起脚尖,含着咸泪的唇瓣印在了他的双唇之上。那一抹苦涩也荡漾进了他的心底,他便用力拥住她。
一道怨恨的目光刺穿楚长歌,传来幽幽的声音,“王爷与王妃真是好兴致。”
楚长歌松开紫眠,不敢看他的神色,转身行礼没有一丝惊慌失措,“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大人见笑了。”
她毫不畏惧的抬头,越过言翊,目光落在了皇后一行人身上,而后轻声道,“王爷睡不着,臣妾就陪他出来走走,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言翊冷笑,叫人将水含柔带了上来,只见水含柔舞衣打扮,这么冷得天穿这么少,浑身都僵硬了,瑟缩着寻求温暖,抬眼看着楚长歌便心生痛恨。
“顺长使代替凤馨献艺,说找不到凤馨了,朕心里自然着急,便带着众人寻了过来,谁知遇到了王爷与王妃。”言翊指着水含柔说道。
楚长歌心里便明白了,水含柔看来也是参与了这件事,她原本想通过代替凤馨这件事吸引言翊的注意力,却不想还是被人利用了。
楚长歌无视水含柔的冰冷,凝神道,“那臣妾与你们一起去寻?”
“不用了。”言翊看到水含柔代替凤馨出现的时候就知道凤馨去干什么了,原本一场好戏,竟然被楚长歌破坏了,他看楚长歌如此帮着凤馨,心里竟然升起一阵反感。
沉默片刻,树后却传来女子抽泣声,楚长歌皱眉难道漠尘没有带走凤馨?她看向言翊,他嘴角立即展露出笑意,指着那棵大树,不等众人反应他已经到了树后揪出一人。
“皇上谢罪,奴婢只是冻得吸鼻子,没别的意思。”白落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冲着楚长歌眨了眨眼睛。
楚长歌记得叫白落去凤馨的帐篷,若是白落来了,说明漠尘已经将凤馨送回去了,这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言翊愤怒的将白落推在地上,眼神看过楚长歌和紫眠。冷哼一声便带着众人离开。
白落哼哼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皇帝就是不一般的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说摔就摔,一点征兆都没有,摔得骨头都疼。
“人送回去了?”楚长歌也没顾得上问她疼不疼,照言翊这势头,势必要回头找凤馨。
白落点头,不满道,“你就担心她?你怎么也不想想你自己?”说着还不忘看了看楚长歌身后的紫眠。
楚长歌不理会她,一路上都没有和紫眠多说一句话。就连掉在地上的氅衣都没有捡起来,笔直的离开。
紫眠捡起地上的氅衣,望着楚长歌离开的背影,莫名人都阴沉起来。
……
阿离带着安梦一行人飞身进入狩猎场,看到黑暗之中鬼鬼祟祟的黑衣人,两人相视一眼便分开而行。
阿离对付几个黑衣人绰绰有余,看到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埋下陷阱,从自己的腰间抽出长剑,旋身而上直接见血封喉,而后将人的尸体拉入隐蔽的地方,准备继续搜索。
虽然阿离功夫不弱但是她性子不定,更加不懂人心狡诈两个字。在处理黑衣人的尸体时,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黑暗之中还有两个黑衣人在隐蔽之处观察着她,待她放松警惕的时候,便拉开长弓,准备出其不意。
阿离听到箭在风中呼啸的声音时,已经晚了,转身眼看就要躲不过,突然从她身边飞出一把长剑,将箭打偏了,而后从草丛里传来两声闷闷的声音。
阿离小心的接近草丛,拔开一看发现夜行站在那里,身边还躺着两个刚死的黑衣人。她一阵惊喜立即凑了上去,“夜行!”
夜行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嘘。”
说罢,他拉着阿离躲进了树林里,耳边除了风声之外便是一些刻意放慢的脚步声,阿离不禁在想,言翊到底安排了多少黑衣人在狩猎场?
待脚步声渐渐远去,夜行才松开阿离,这才发现两人靠得太近,阿离正托腮望着他,让他吃惊后退。
“我怎么发现,你好像很怕我啊?”阿离忽闪着双眼,一笑这双眼犹如装下了整个星空,璀璨发亮。
夜行可以拉开两人的距离,依旧是冷漠的语气,“主子知道了狩猎场的事情,所以派我来盯着,务必要保护王妃与王爷的安全。”
阿离看他一本正经的,心里却念着他那一头银色的长发,手微微抬起拿下他的帽子,一头银丝倾斜,她不禁哇了一声。
阿离沉浸在他的美色之中,早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心都想抚摸他的长发。谁知黑衣人去而复返,在这夜色里竟然追了回来。
夜行见阿离痴迷,抬手将自己的帽子飞了出去,打中了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他搂着阿离与黑人纠缠起来,阿离这才回神抽出长剑几招之内便杀干净了黑衣人。
夜行的帽子沾上了血,他便扔在了地上,撕下一条布准备把头发绑起来,阿离见了立即出声阻止,“这么好看的头发怎么用这么粗糙的布?”
她跳到了夜行面前,从自己的新衣裳上撕了一块,虽然心里对不起给她做衣裳的楚长歌,但是还是窃喜自己又能摸夜行的长发。她凑近夜行,替他绑起长发,几缕不听话的发色落在他的脸庞上也煞是好看。
“你盯着我的玉簪看做什么?难道你也喜欢?可这是女子带的,也是别人送我的,不能送你。”阿离好心解释,却在夜行的耳朵里更像是宝贝这玉簪。
他推开阿离,她却总是毫不在意嬉皮笑脸的凑近自己,甚至不顾女子身份黏在他身边,一脸讨好的样子叫人不知所措。
阿离突然搂住她的脖子,欺身而上,两人便顺势倒在了草地上,她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沉沉入耳,想起了白落曾经说过的话,只有喜欢的人才会想着要去亲近。
如此亲昵的举动,夜行看到的却是她头上刺目的玉簪,推开阿离,“你若是想要捉弄人不妨去寻你的苏少爷。”
苏慕白?阿离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不明白的看着夜行,这事和苏慕白有什么关系?
夜行飞身离去,没有一丝犹豫,阿离喊都喊不住,心里只纳闷,这人怎么一点也经不起玩笑呢?
……
夜深。楚长歌一直都如同只身寒冰之中,一颗心骤然入冰裂贯入,柔软暖和的被子怎么也温暖不了自己的心,她蜷缩起来刻意远离身边的人,脸色微微发白,望着烛火跳动着。
紫眠也未入睡,经历了晚上的折腾怕是谁也睡不着了,他翻身看着一堵瘦弱的肉墙倔强的背对自己,望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他自己靠了上去,将她拥入怀中,无言的感受她的寒意。
他是一个从高台上跌落的人。没有人期待他能爬上来,唯独她选了最不可能的选择,而他也为自己谋得了一枚好棋子,将她推在了最前面,与后宫斗,与言翊斗,似乎她就算是与全世界为敌,他依旧可以安稳的在背后操控一切。
可这一刻他却有了想要解释的冲动,“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他已不是毛头小子,他犯不着说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却又无可奈何的话,但是他还是说了,而怀里的人却还是紧绷着身子不肯说一个字。
他也不再去解释,心里却有些不舍得她这样对她自己。
夜凉如水,似游弋浮动在身侧,有人因为失去而难过,有人因为永远得不到而伤感,凤馨便是两者皆是,她站在帐篷外看着紫眠的帐篷暗去烛火,眼角的泪水便不由得滑落。
她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却听见身后如同恶魔一般的声音,“凤馨你很难过吗?”
凤馨愣住身形,不敢回头看言翊,腰间却一紧被人拽进了帐篷,甩在了床榻上。她知道言翊的意思,那种折磨让她痛苦却又无可奈何。她习惯了言翊略微暴力的占有,最后只能任由自己安静的等待暴风雨。
言翊见凤馨乖顺下来,心情才算是平复一些,抚摸着她的发丝与肌肤,恨不得每一寸都做上自己的标记。没错,凤馨就是他的战利品,他战胜紫眠而得到的战利品!他就是要夺走紫眠的一切,让紫眠从高台坠落亲眼看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被他抢走,而紫眠却只能像个残废一样煎熬度日。
言翊沾沾自喜的时候,却看到凤馨的鞋子沾染了湿土,不禁捏紧了凤馨的下颚。疼得凤馨直落泪。
言翊试探的询问道,“凤馨来了怎么也不肯出去,难道朕的面子还不够大?让你叫一个长使来糊弄朕?”
说着松开了凤馨,凤馨揉了揉下颚,愁苦道,“这本来就是男人的角逐,与我何干?我一路上身子就不舒服,还是含柔体恤我,不想扫了皇上兴致代我去了,这天寒地冻我还能去哪里?”
言翊轻笑一声,手掌拂过凤馨全身,这心里却全是楚长歌。她真是了不得,面对凤馨与紫眠,竟然还能如此冷静的处理一切,这样的女子本就应该属于他,怎么就跟了紫眠这样的残废?
楚长歌越是逃避他,他这心里便被她挠的发痒,越是要不择手段得到她。
……
狩猎之日,楚长歌一夜无眠,头也是昏沉沉的,但依旧早早起身替紫眠准备所有的东西,而后换上了轻便的骑装,一头长发高高束起。
她准备上前搀扶紫眠的时候。却被他拒绝了,“你留下,我自己去。”
楚长歌不明白的看着他,他解释道,“皇上要羞辱的人是我,不是你。”
他腿脚不便,言翊执意要他参加狩猎,意图已经很明确了,他不想让楚长歌再跟着他一切去受辱。
楚长歌望了望他不予理会,直接扶着他走出了帐篷,他们不想引人注意,但是言翊的眼神已经让他们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康元晟大将军毫不客气的说道,“王爷都这么不方便,干嘛不和女人一样在这里休息算了,哈哈哈。”
楚长歌微微一笑,冷艳幽异,“狩猎比的是快狠准,不是嘴上功夫,康将军你说是不是?”
康元晟面色微顿,随即便大笑着化解自己的尴尬,一步跨上了马,“王妃说得不错,我就等着看王爷的本事了。”
两人言辞都算犀利,竟然没有发现后来达到狩猎场的楚若祁和苏慕白推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走近。
当众人屏息凝神的时候,言翊掀开了黑布,里面竟然是一只花豹,獠牙渗人,嘴角还滴着混着鲜血的口水,似乎下一刻就会扑向自己。
言翊宣布道,“这是朕特意为这次狩猎增添一些乐趣准备的,不过朕也要提醒众位,这花豹是吃人肉长大的,对人味特别敏感,可别掉以轻心了。但是若能捉了这花豹,朕重重有赏。”
言翊的话不像是要赏众人的目的,反倒是巴不得大家都出点什么事情才好。说着言翊已经为威风凛凛的跨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楚长歌和紫眠。
几个侍卫将笼子推到狩猎场的入口,打开笼子,里面的花豹突然像是失控了一样,看到人就扑,其中一个侍卫来不及闪躲摔在地上,一口就被花豹咬住了肩头往林子里拖,其余侍卫立即上前去拉,最后却还是拉了一具残肢回来。
楚长歌与其他几个人看了,心里一阵恶心,掩住嘴巴,深怕自己就吐了出来。而身后几个妃嫔早就忍不住的干呕,凤馨更是没忍住晕了过去。
但是言翊却觉得如此甚是有趣,一声高喊,“出发!”
咚!一声锣响起,众人策马奔腾,一眨眼声影便被茂密的树林掩盖,再望去除了留下的马蹄印子,再无人影。
看着众人离去,楚长歌突然牵过一匹马,准备上去,被留下守卫的楚若祁看到了立即将她拉下了马。
楚若祁低声道,“皇后都在看着,你不可以逾越,皇上就知道你会担心王爷跟着进去。已经嘱咐我看住你。”
楚长歌甩开他的手,准备孤注一掷,皇后却在此刻上前,挑眉不悦道,“王妃,狩猎是男人的事情,你若是固执进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人糟心?”
皇后一言,楚长歌只能罢手,望着后宫那几个女人,终于明白,有些人的战场是不需要刀光剑影的。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知罪了。”楚长歌放下马鞭,转身走进了帐篷。
楚长歌坐在靠近火炉的旁边,这才觉得自己浑身都舒服了,按住焦急的心境,想到了此刻自己的处境。
阿离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夜都没有睡,此时觉得就算是一块硬地,她都能躺下睡着,“王妃你就放心吧,这林子里该有的杀手都死了,至于那些扑兽夹我们也移除了,至于言翊还有什么阴招。那林子里还有我们的人在,王爷不会出事的。”
阿离安慰着楚长歌,可是楚长歌的心却无法平静,无法掌控的事情会出很多变数,而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变数。
“这秋猎结束,皇上和雪乔公主就要成婚了,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阿离怕楚长歌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小心提醒了一句。
楚长歌听闻突然起身,“替我更衣。”
换下骑装,楚长歌穿上胭脂红缀锦衣裙,一支石榴珠子凤尾钗穿梭发间,既能体现自己的身份,又不会显得太过于隆重。
她谁人也没带,就带了阿离一个人去了雪乔公主的帐篷,阿离守在外面,她则自己走了进去,只见雪乔一身薄衣,**着双脚斜躺在软榻上,手边还有几壶暖好的好酒。
雪乔公主带着两分醉意看着来人,突然笑道,“哟,这不是王妃?怎么会来我这帐里?莫不是少了男人,心里也寂寞了?”
雪乔公主习惯了口没遮拦,楚长歌也不以为意。缓缓落座,一语道,“雪乔公主倒是不担心康元晟大将军,若是他不在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担得起这份虚名。”
雪乔公主碧眼微懵,“何解?”
“看来公主是不了解我东国的习俗,新婚之夜都会有一方喜帕放在床上,为得就是检验新娘是不是处子之身,平民尚且可以糊弄可是这皇宫之中,会有个守夜的太监,即便是那等事之时也会看守在一旁,公主听臣妾这么一说是不是心里有数了?”楚长歌娓娓道来,面色平静。
雪乔公主手里的酒杯摇晃了一下,酒也洒在了衣裳上,难以置信的望着楚长歌,连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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