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小和尚摇头道:“小僧地位低微,没有资格见那位客人。这些天他一直住在寺里从不露面,除了我师祖没人晓得他的身份来历。”
刁小四一怔,心想难不成洞鼎老贼秃寂寞难耐偷养二奶?他继续追问道:“龙门镖局的总镖头刘志昊被你们关在了什么地方?”
道明小和尚修为虽然不高,但人挺聪明,晓得对方既然有胆子夜闯白马寺,张口闭口“洞鼎老贼秃”,就绝不会在意随题,于是老老实实地道:“听说他被关押在了柴房里,也不知是真是假。”
刁小四笑笑,道:“最好是真的,不然你会很糟糕。”说罢掣出幽泉短刀三下五除二在地上挖了个大坑。
道明小和尚惊瑟道:“你、你别杀我,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刁小四慢条斯理道:“别害怕,我只是把你埋起来,里面残存的空气足够你撑两个时辰。如果老子没事,自会回来把你放了。要是我回不来了呢……”
他笑嘻嘻地望着道明小和尚,此时无声胜有声。
道明小和尚想到自己被活活闷死在坑里的惨状,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说道:“我、我可能记错了,刘总镖头不是关在柴房里。他……好像是被幽禁在了齐云塔中。”
“这回没记错?”刁小四抬眼眺望伫立在黑夜里的齐云塔,见它上下十三层高过百尺,犹如一柄利剑指向夜空。
道明小和尚忙赌咒誓道:“绝对不会记错,刘总镖头的一日三餐都是我送的。”
刁小四“哆”的在他光脑门上敲了个爆栗,骂道:“那你还不告诉我刘总镖头被关在几楼,莫非要老子一层层找上去?”
道明小和尚吃疼不敢顶嘴,愁眉苦脸道:“我只负责将饭盒送到塔外,自有守塔的师叔送进塔内。”
刁小四料他不敢再对自己说谎,哼了声道:“塔里有多少守卫?”
道明小和尚回答道:“听说塔里没有守卫,只有我师祖住在齐云塔的顶楼。”
刁小四凛然一惊,似笑非笑瞅着道明小和尚道:“这回又是听说?”
“出家人不打诳语!”道明小和尚急道:“是坚冰师叔私下对我说的,塔里有师祖布下的很厉害的法阵禁制,所以根本不需要人守卫。”
“煎饼?”刁小四不以为然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号,难不成他是饿死鬼投胎?”
他原本心里在犯嘀咕,要不要冒险潜入齐云塔里救人。毕竟洞鼎老贼秃的修为只比龙城老爹略逊一筹,肯定还在那个死鬼郎仙平之上,收拾起自己来一根手指头就够了。
可是一听道明小和尚说齐云塔里并没有守卫,顿时又来了精神。
要说打架,他铁定不是洞鼎大师的对手。可换成奇门遁甲之术,把万里烟云兽借给老和尚骑也追不上自己。
念及与此他拍拍道明小和尚的面颊道:“乖,在这儿睡会儿。”指尖劲力透出,将这小和尚点晕过去,然后胡乱取些灌木藤蔓遮掩在上面。
他从原路退出白马寺,来到齐云塔外,舒展灵识仔细查探四周动静,果然现在塔外有八名慈恩寺的二代弟子分立四面守值。
这些二代弟子的修为应该和坚永和尚不相上下,刁小四悄悄丢出一张隐身符,身形倏地凭空消失不见。
刚准备纵身潜入齐云塔,猛然看见从塔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这个人身穿便衣,没有仆从跟随,相貌隐约有几分和王世充相像。
刁小四怔了怔,一时也猜不出这家伙是王门五虎将里的哪一将。就见他向守在塔门外的两名中年僧人微微颔之后,缓步离开。
刁小四等这中年男子走远,施动身法轻轻一晃溜进塔里,把守在齐云塔门外的僧人一无所觉。
然而就在他潜入齐云塔的瞬间,远处的黑暗角落里忽然有条修长的倩影犹如惊鸿一瞥朝着刚刚从塔里走出来的那名中年男子追去。
同样的,她并没有看到被隐身符遮蔽的刁小四,心神紧锁前方的那个中年男子,远远跟随着他离开了白马寺。
白马寺外的荒郊一片漆黑,有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道边。中年男子低身坐进车里,车夫轻轻甩了下鞭子,车轮咕噜咕噜转动了起来,徐徐往洛阳城驶去。
少女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后面,不知不觉距离白马寺越来越远。
突然,她在道边的田埂里凝住娇躯,眸中掠过一丝清冷的光芒道:“滚出来!”
话音落下须臾,高粱地里莎莎轻响走出四名黑衣人,将少女围在了中央。
盯着少女俏脸上蒙着的面纱,为的中年男子用生硬的官话低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偷偷跟踪楚王爷?”
蒙面少女一声不吭,袖袂中骤然吞吐出两束鹊桥仙霓,一条如盘龙飞旋在顷刻间连攻另外三名黑衣人,另一条笔直如刃刺向中年男子心口。
“巴嘎!”中年男子低骂了句扶桑话,拔出背后斜插的狭长魔刀劈斩鹊桥仙霓。
双方似乎各有所忌,在高粱地里无声搏杀,刀光剑影宛若暴风骤雨凶险异常。
为的扶桑中年男子修为极为强悍,只差一线就能晋升到忘情境界。另外三名两男一女实力同样不弱,最差的中年妇人也是通幽境巅峰。
但就是这样四个魔门高手联手围攻,蒙面少女依旧不落下风。
她的修为赫然已达到忘情境界,手中的鹊桥仙霓忽而轻若鸿羽忽而重逾万钧,忽而轻柔似水忽而凌厉如电,绕着四名扶桑高手上下翻飞神出鬼没,仿佛不是他们在围攻蒙面少女,而是对方在以一围四。
眼见战局胶着,为的扶桑中年男子顾不得隐匿行迹,低声出一记啸音招呼同伴。四个人的招式遽然大变,施展出了《大魔典》中的上乘绝学,组成一座刀阵步步逼近不给蒙面少女闪展腾挪的空间。
《大魔典》共分分为“空”、“日”、“秘”、“月”、“幻”、“星”、“隐”、“辰”、“无”九篇。除了最后一卷压箱底的“无字卷”,其他各卷都记载着少则十几种多则几十种的魔门顶尖绝学。
在这些顶级魔功里,每卷又有四种旷古奇学,合成“大魔三十二绝”。
现在这四名扶桑魔门高手施展出来的,就是“大魔三十二绝”里的“日月同辉”、“千月残雪”、“大空震旦”和“九天十日”四种业已失传了八百年的魔功绝学。
蒙面少女临危不乱,鹊桥仙霓缓缓往身前收缩稳扎稳打紧守门户,无论四大扶桑魔门高手的攻势如何狂暴猛烈,始终突破不了她身周三尺的防线。
突然黑夜里传来一声长啸,四名扶桑魔门高手闻声齐齐后撤,叫道:“法王!”
一名个头不高相貌普通的黑衣男子缓缓从暗处步出,身后跟随着四名如花似玉的扶桑少女,正是厄月法王和“月黑风高”四大杀手。
蒙面少女凛然一惊,默运神功全神戒备,盯着厄月法王没有说话。
厄月法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转向那个为的中年男子道:“小泉君,你丢尽了本宗的脸面。四个人,居然用了一百多个回合都无法杀死一个小丫头,连大魔三十二绝都使出来了,饭桶!”
“是!”小泉颇不服气,但慑于厄月法王的权威和修为不敢还嘴,低头谢罪道:“属下无能,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厄月法王唇角上翘,冷笑道:“好,我给你机会。”
小泉精神一振刚想开口,蓦地面前寒芒电掣,胸口一阵冰冷麻木。
他呆了呆,就看见自己的胸口慢慢渗出殷红的血迹,而另外三个同伴也被月黑风高无声无息地放倒在地气绝身亡。
他不由愕然望着厄月法王道:“为什么?”
厄月法王没有回答,用丝帕抹去魔刀上的血迹,然后插入又细又长的黑鞘中。
小泉的身子晃了晃,笔挺地向前扑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
厄月法王转头望向眸中露出诧异之色的蒙面少女道:“他们,是松岛最忠实的走狗。”
蒙面少女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冷冷问道:“只是这个原因?”
厄月法王微微一笑,好似忠厚的邻家中年大叔,说道:“请代我向刁桑问好。”
蒙面少女的眸光微微一黯,又迅恢复清明冷静,说道:“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哦?”厄月法王有些意外,摇摇头道:“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杀不了王世充。”
蒙面少女道:“我不是一个人。”
厄月法王道:“不管你和刁桑之间生了什么事,如果有机会见到他请代我问好。”
蒙面少女沉默片刻轻轻颔,问道:“空子好么?”
厄月法王脸上流露出一抹温柔之色,回答道:“她很好,此刻应该就在李靖身边。”
这时候月黑风高已经熟练地将现场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一缕蛛丝马迹。
厄月法王向蒙面少女微微躬身道:“殿下,后会有期。”与四名伺妾悄然离去。
蒙面少女凝视厄月法王的背影,独自立在广袤的田野之间,感受着凉凉的夜风吹拂着面颊,忽地由心底里升起一丝悲凉。
远离,独行,孤寂!老天,几乎在一夜之间收回了曾经给予自己的所有。如今,一个亡国公主,还能奢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