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惨烈的场景，木汤记得只有在电视上见过。哭喊声冲击着耳膜，血腥味夹在热浪中扑面而来。木汤似乎是幸存者，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庆幸。这个世界突然变得离奇而荒诞，前一秒，木汤还以为所经历的只是局部的灾难。可眼前的一切已经证明了这个想法有多么愚蠢。木汤感觉自己在被玩弄着。
“谁见过朕的玉玺？！”
木汤跳下车，举起手：“我见过！”木汤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沉默，然后逃走，就像司机大叔正在小声跟他说的那样。可是他觉得那个声音可以给他答案，就像在车站问警察取票地点一样。小丸子也跳下车，朝木汤轻松地笑了笑。
“谢谢您载我们一程，趁现在快走吧。”木汤说完，牵起小丸子的手走了过去。
来到金字塔型的城堡前，墙壁上人脸的形状消失了，中间的石块分离，出现一个洞口。
木汤进去后，石块便又合到一起。里面有火把引路，不至于看不清楚。木汤感觉在爬坡，还转过几次弯，但眼睛看到的始终是一条笔直的隧道。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豁然开朗，木汤来到了一个大殿。
正对着的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一张宽大的、装饰精美的椅子。坐在上面的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袍，头戴皇冠的人。
“朕该理解为这是你的勇气，还是无知。”那人站起身，珠帘后面是一副冷峻的面孔。
“我知道玉玺在哪。”
“这叫有勇无谋？”那人走下高台，“你应该知道朕是谁？”
“秦始皇？”木汤说出这个名字时，全身竟传来可怕的压迫感，身体好像快要崩塌。
“难道玉玺被毁，朕会不知？！”说着，秦始皇手一挥，无数利箭从四面飞来，把木汤和小丸子圈在中央。
木汤感觉那一瞬间恍如隔世，僵硬的身体维持着颤抖的频率，冷汗从额头飞速滑落下来。
“这不也怕死吗？”
“放过那个孩子。”木汤说着，自己听起来仿佛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有什么资本和朕谈条件？”秦始皇说：“况且，若你不想她死，为何不一个人来？”
木汤无言以对，他本来就不会说话，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脑子，为什么连那种一厢情愿的想法都会有。木汤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嫌弃自己，对老头子无能为力，对发生的事情无所适从。他以为勇气可以换回真理，结果却被无情地嘲笑；他认为勇气只是和陌生人搭讪，结果却要搭上性命。
木汤看向小丸子。“是我自己要来的。”小丸子小声说，木汤摇摇头，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难道，真的是个梦？’
“听工匠说，这墓有千万种变化，今日可以试一试。”秦始皇拔出长剑，地面开始剧烈起伏。片刻间，木汤发现自己被困于一个小室内，四周漆黑。突然，破风声响起，脸上传来火辣的疼痛感。然后一片死寂，一片漆黑。木汤能清楚地感受到心跳的律动，仿佛时间被抽空了。有什么东西掉到了鼻尖上，木汤摸着，感觉是头发。这次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但是，为什么处决会这么儿戏？
这种拿命开的玩笑让木汤既气愤又恐惧。他慢慢摸索着墙壁，上面完整的没有一点缝隙。他用力捶打着，又不知被什么东西割伤了手指。木汤停下来，他的心脏从未跳得这么快，身体太小已经不能承受了。
死亡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但等待死亡，时间过得尤为漫长，曾经浪费掉的，现在一秒一秒都数回来了。
突然，黑暗退去，墙壁消失了。木汤努力眨着眼睛，渐渐适应了些亮光。他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兵马俑，就和他在电视里见过的一样。兵马俑手缓缓抬起，把大刀举过头顶，猛地劈了下来。木汤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往后仰去，然后开始下坠。木汤觉得自己已经站到了死亡那一边，只是手还在空中拼命地抓着。他想停下来，手抽搐了，很不舒服。
不知被什么东西托起，周围的视野退向远处。前面小山上立着一个骑马的俑，战马嘶吼，接着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一队的兵马俑冲了下来，喊杀声响起，刀剑一起出鞘的声音撕裂了空气。
木汤寻不着小丸子的踪迹，是生是死，他也无法左右。迎着的是在古装剧里才会出现的战场冲锋，而木汤所在的地方就是战场中央，躲无可躲，真正的处决开始了。木汤用还在滴血的手指在地上画下一个圈，又在圈外了一个圈，就像他小时候常常在地上做的那样。
木汤没有抬头，但他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冲入阵中，接着耳边传来了厮杀声。那个身影是在车站出现的小个子，他的模样没有变，身体却是用这里的石头雕刻而成的。
木汤画完第三个圈，抬起头。小个子在战马中间来去自如，把一个个俑砸得粉碎。木汤突然想起了那个模样——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和在相册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木汤有些疲惫了，这一切真的像个梦，他也经常梦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身体的感觉却无比真实，木汤不知道自己还相信直觉，还是身上的疼痛感。他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胸口立刻像被什么重物压迫着。
‘就像当时他们不理解我，我也不理解他们一样，我还是要尝试去接受。’木汤给小个子竖了个大拇指。
石转山移，周围又恢复了大殿的模样。木汤找不到小丸子，视线所及只有小个子和正在向他走来的秦始皇。心里燃起的希望瞬间化作死灰，如果只有一个人，木汤不知道该怎么坚持。
“哥哥。”木汤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丸子抱着他的背包走了过来。木汤第一次特别想向一个人诉说，却有些哽咽，只问了句：“你去哪了？”
“这个大包好重，我都走不动了。”小丸子把包礅在地上，“刚才找不到你，很害怕，不过现在好了。”
“我也是，很害怕。”
这时秦始皇解下长袍和皇冠，拔剑出鞘，在原地横劈了一下。木汤以为这是热身运动，可是马上后面的墙壁炸裂了，留下一道宽深的切痕。木汤右手传来剧烈的疼痛，小个子的身体变成了地上的几块碎石。
“定秦，转眼已经两千多年了。”秦始皇打量着手中的剑，自语道。那把剑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倒是显得十分古朴，像是刚出土的文物。
木汤还在和疼痛纠缠，没有一点要缓和的样子。他知道定秦是把名剑，其中的细节则了解不多。秦始皇持剑走了过来，木汤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手上的疼痛让他根本无力反抗。他听到了挥剑的声音，膝盖被什么东西刺痛，木汤倒在了地上。
惊奇的是，当木汤的手扶在地面时，那些碎石开始慢慢聚拢，竟堆成了小个子的身体。接着，一双眼睛睁开，小个子迅速地跳到木汤前面，又一次把他护在身后。
秦始皇却收回了长剑。木汤手上的疼痛缓和了，但他不敢确信这是安全的信号。
“朕把帝王之心封印在玉玺中，希望帝国遭遇危机时，后继者可以凭借玉玺唤醒埋藏于地下的百万雄兵。如今看来，是朕多虑了。玉玺倒成了一件令人畏惧的东西，也没能保我大秦千秋万代。”秦始皇登上高台，俯看着整个大殿。“在世上，每个人都是被迫者。朕也曾简单过，但游离于生死边缘的感觉让人不得不狠下心来。那感觉，你应该体会过了。”
木汤站了起来，身体还在颤抖。
“这个时代叫做边缘，它的终点是毁灭。朕曾用杀戮去终结乱世，可是你拥有的却是生的力量。乱世即将开启，你没有拯救这个世道的责任，但切莫学那些愚蠢的人草草死去，朕全当你站到这是因为勇气，而不是冲动。”
秦始皇坐到龙椅上，面容突然枯老许多。他挥了挥手，墙壁上开出一道门。
“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