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承认,痛痛快快的还击才是她想要的生活方式,奈何一直碍于商怀虞的教导,加之长时间以来的惯性使然,已经让她下意识的去忍让,去忍耐。只不过她到底是定力不够,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亮出自己的爪子,在敌人面前挥一挥。现在常氏居然直接告诉她,让她不用忍,想做什么便做,这实在是……
“姨娘……”
像是看出了千叶心底所想,常氏有些艰难的抬手摸了摸千叶的脑袋,第一次用一个长辈的口吻对千叶道:“千叶,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自己活得恣意潇洒就足够了。善良没错,可让善良长出了牙齿,那就有错了。”
这一次,千叶连姨娘两个字都没有说了,一双杏眸泛着泪花,就这么可怜巴巴的望着常氏,像极了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对于千叶来说,不论私底下处得再好,常氏始终是相府姨娘,是她的长辈,而对于常氏来说,千叶是她的朋友,是平辈,所以头一次用这种近似于长辈的口吻同千叶说话,不习惯的,又何止是千叶一个人?常氏别开眼,轻咳了两声。
微弱的咳嗽声瞬间冲淡了方才在房中弥漫着的越发肆意的诡异气氛。
千叶赶紧给常氏倒了一杯白水递到常氏的嘴边,“姨娘,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的事情只有我知道,三弟他们并不知情,就算是为了让三弟放心,你是不是也应该让君亭进来给你再瞧一瞧?”
常氏点点头,算是应允了千叶说的话。
在屋外早就急不可耐的千叶珏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往门口的方向张望了,奈何知道常氏同千叶此时定然要说的是极为要紧的事情,他也不敢任意冲进去,只得在外面老老实实的候着。终于,“咯吱”一声,屋门被人打开,露出了千叶那张熟悉的脸。
在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千叶珏已经几个箭步冲到了千叶的面前,脸上爬满了焦急,若不是千叶只将门才打开一道不宽不窄的缝,人又在门后站着的话,只怕是千叶珏已经不管不顾的冲进去了。
唉……看三弟这个样子,定然是将姨娘看得很重的,真不知道三弟若是知道了姨娘心里的打算会怎么想。
千叶垂首吐出一口气,人往后稍稍推了些许,抬手将门彻底打开。
“姐姐姐姐,娘亲如何了?”
千叶珏迈进屋内,双手扶住千叶的肩头,眼神一刻不停的往屏风后面看去。隔着山水绘鸟的屏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在床头上靠着的人影,千叶珏的一颗心才总算是尘埃落定。
“君公子,麻烦你再进去给姨娘瞧瞧,有劳。”
千叶没有理会千叶珏的话,只是径直出了门,在君亭的面前站定,墩身施礼。
君亭的瞳孔深处是幽幽的光,落在千叶身上的眼神却变得极为复杂,像是心疼又像是不可置信。
心疼?不可置信?
她不过是进去同姨娘说了会儿话,君亭怎么就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一定是她看错了。
果然,当千叶深吸一口气准备去细细分辨君亭眼神里的东西的时候,君亭的眼睛里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空无一物,甚至在察觉到千叶在看他的时候,君亭还侧首以眼神询问还有何事。
“没有没有。”千叶将头摇晃着,一面垂首盯着君亭长袍下的鞋面,“君公子快请进吧,姨娘还等着呢。”
君亭没有说话,只是在临走之前盯着千叶的脑袋看了半晌,害得千叶的脖子都快酸了。
“怎么感觉君亭奇奇怪怪的?”千叶看着已经走到屋门的男子的背影小声嘀咕着,“该不会是突然改变了策略,打算将我给拐到手,好给心儿和陌南笙创造机会吧?”
没有丝毫停顿,千叶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是君亭为了心儿什么都肯做,他也不至于想出这么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来啊,这样做对他可是没有任何好处。”
一旁的芙蕖并不知道千叶一个人在嘀嘀咕咕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了法子、好处之类的简单词汇,还以为是千叶在为常氏的病情忧心,便几步走过去,道:“大小姐,姨娘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姨娘命中真的有此一劫,我们所能做的,便只有竭尽全力让姨娘在这最后一段日子开心快乐的过完。”
呃……芙蕖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芙蕖。”不管心里怎么想,千叶却是不会将心思给表露出来的,只得顺着芙蕖的话往下,“这段日子你辛苦了,你是姨娘身边最亲近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姨娘都得麻烦你多多照顾。”
芙蕖是万万没想到千叶会突然同她致谢,心中骇了一大跳,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让千叶说出了反话,刚想要为自己辩解就看到了千叶无比郑重的神情。
好吧,她忘记了,大小姐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客气有礼的,不像二小姐。
芙蕖眯起眸子冲着千叶回了一礼,“大小姐言重了,这些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委实担不起大小姐一个谢字的。”
“当然担得起。有些人就算是做着分内之事,也难免会生出其他的想法,可是芙蕖你不一样啊,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恪守本分的!”
千叶皱眉,不大赞同芙蕖的话,脱口而出道。
听得千叶如此说,芙蕖立马就想到了之前在千叶身边伺候的那个丫头天韵,听说天韵那个丫头后来做了不少糊涂事,甚至还有一次差点害死千叶。虽然后来千叶已经将那个丫头给赶出了王府,平素也没有表现出来对天韵那个丫头的不满,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阴影的吧。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被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伤害,确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