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鼎熟,盏沿润,闲散几句,心事万重。
他们故作轻松地聊几句,还是绕不开外面血雨腥风的话题。
阎成焱目光沉痛:“陛下旨意已下,以贪污之罪赐了史俭毒酒,曝尸七日,诛三族,史门学子流放极北,今早已经行刑。史氏一代贤臣,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雨灵珏眼神一滞,没想到这么快就行刑了。
姬思齐饮一杯茶,掩饰难受的神情:“贪污只是给天下人看的罪名,实则,陛下治的是通敌卖国的罪。”
“你,你说什么?”阎成焱的眉心拧起,“通什么敌?卖哪个国?”
“私通番邦西域,卖了你西卫的边防工事图。”
阎成焱和阎莎木的母后便是西域的和亲公主,当今的西卫王后。
此话一出,阎莎木惊得捂住了嘴。
阎成焱瞬间暴怒:“西域是盟国,为何成了敌国?”
“既是盟国,为何西域会揶揄你西卫的边防工事图。”姬思齐冷冷地分析道,“成焱兄,西域皇族也不是只有你母后这一支,此事有关国防,兹事体大,你还是及早回国,恐有异动。”
阎成焱心绪激动,无法平静,摔了茶盏,又问:“姬世子,此消息是否可信?”
这消息是陈公公冒死从宫中递出来的,确凿无疑。
为保陈公公安全,姬思齐本不应该说的,但他念及外族入侵是国之大事,便告知了阎成焱西卫危局,阎成焱却质疑他这番良苦用心。
雨灵珏气不过,对着阎成焱,反唇相讥:“阎世子大可不信,反正丢了边防图的又不是我南泽,兄长,有他们西卫挡着,番邦侵扰不到我们,你大可不必为他们操心!”
“雨姑娘,我兄长不是这个意思,此事牵涉太大,谨慎一些而已。”阎莎木慌忙为自己兄长开脱,小脸都急红了,美眸来回在阎成焱和姬思齐间打转。
姬思齐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阎成焱,平静的脸上显出温怒,道:“你我两国比邻而居,同属天成,共拜天子,唇亡齿寒,你西卫边防告急,我南泽就会好过么?我言尽于此,信不信,随你。”
阎成焱自知是自己拂了姬思齐的好意,人家大可不说,却说于他听,让他回国,防范于未然,他不应该有所猜忌,羞愧难当,只得起身长揖,道:“贤弟勿怪,我一时气恼,说错了话。”
姬思齐只微微颔首,表示原谅。
此时,阎成焱与阎莎木也无心再饮茶,只想即刻动身回西卫。
“我明日一早便进宫向陛下辞行,傍晚动身离开帝都,贤弟,我们就此别过吧。”阎成焱道。
“一路保重,此事若是需要我南泽相助,大可来信告知我。”姬思齐诚然回道。
阎成焱点点头,看到一旁的雨灵珏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还在生气,便发出邀请:“雨姑娘,性情洒脱随和,喜欢新奇事物,若是得空,可来我西卫游玩。到时候,让莎木带你看看我们的大漠风情。”
雨灵珏漫不经心地回:“风情怕是看不到吧,风沙应该不少,据说你们那儿刮大风,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能看得着什么风情?”
她记仇,嘴上刻薄起来句句见血封喉。
余音扯了扯她的衣角,叫她闭嘴,她却假装没感觉到。
倒是阎莎木,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委屈地向她走来,拉着她的胳膊道:“姐姐别生气,你来西卫,我带你去摘石榴。”
娇柔的声音,让雨灵珏从头苏到脚,瞬间软了下来,讪讪笑着说:“那,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我们西卫的红宝石,可以吃的。”
阎莎木童真的笑脸,彻底收复了雨灵珏,她最是不能招架这种萌萌的软妹子。
“好好好,我,我得空去,得空去。”
姬思齐和雨灵珏将他们送到驿馆门口,阎成焱刚想上车,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转身来,从侍从手里拿过一个木笼盒,一只肥胖的蛐蛐正躺在里面休息。
他将木盒交给雨灵珏道:“我喂养这蛐蛐已两个月,它身上的幽冥草应该已经排尽,只是这个木盒的锁扣制得实在精巧,我打不开,相信雨姑娘能找到那个开锁之人,将蛐蛐放生。”
开锁之人指的当然是林修寒,木盒就是他造的。
雨灵珏收下木盒,向他们躬身作揖,目送着暗红海棠华盖的车架驶向繁华的长庆街。
不知再见,将会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