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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钟头前退房的那位冯先生催命一样地打来电话,说自己有重要文件落在房间,十万火急,赶紧送去。

李不琢陪同主管一起仔细询问先前查房的服务员,那两人素净的面庞在不断追问下,渐渐有了要哭的迹象,她们信誓旦旦保证房间角角落落都检查过,确实没看到。

眼下那间行政套房已有新客人入住,重新翻查是不可能了。于是李不琢在电话里柔声轻问对方是不是记错了,已经带走。

哪知冯先生语调一扬,厉声呵斥华澍想要推卸责任,声称必将投诉到底。

李不琢没辙,只好继续安抚,等那边情绪缓和,再帮他回忆昨天去过哪里,有没有可能失手放在其他地方。

冯先生听她有耐心,语气稍霁,说早晨去过康体中心的恒温泳池游泳。

李不琢一迭连声地应下,挂了线立马让那两个服务员过去找,自己则冲向了洗衣房。

今天是周二,每周前三天是华澍的入住高峰,而中午的12点到14点又是抢房时段,几乎所有的清洁员都在打扫客人等待入住的客房。

一整层楼从床铺和卫生间收集的布草,被布草车运至一条狭窄、深不见底的通道,直抵地下二层,分类后转入洗衣房清洗熨烫。一旦有清洁员将客人遗忘的物品卷入床单,扔进那条通道,想要从不计其数的床单中找出来,难度堪比登天。

尤其床单和纸页都是白色。

李不琢风风火火地赶往洗衣房,接到去康体中心的服务员的电话,她们说那边确实捡到一份文稿,交给了前台。

她靠墙长舒了一口气,全身的关节都宽慰地松弛下来。

之后去前台与冯先生确认查实,李不琢正想说等下会让行李生委托快递公司将失物寄回,对方语气又转硬了:“不行,我今晚的飞机,你们亲自送来怎么了?我的乐谱要是丢了,或者被人别有用心地拿去复印转卖,这损失你们承担得起吗?”

这位冯先生自称作曲家,正在为一部大制作的古装剧创作主题曲。他来华澍住了一周,写好初稿,准备进入下一步的制作。

既然还没离开,那就自己过来取。

可对方不依不饶,说正在和制作人见面,非要酒店派人送过去,不然就把事情闹大。线那边的声音听着温和,言辞却刻薄,不但狂喷一通这几天在酒店餐厅吃得不好,还说提供的海鲜过期了,已经拍照存证。

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

向上级汇报后,经理让她下班前半小时送过去。

“不要太介意,大多数客人还是讲道理的。”

“谢谢你,品妍,我没事。”

“不过他死活要你过去,是不是另有所图?”

“不会不会,他晚上还要赶飞机,我们就约在会展中心大门。那里人来人往,我交给他就走了。”

李不琢带着乐谱离开酒店的时候,碰到戴品妍在路边等出租车,她要去拜访客户,然后乘坐晚上的航班去三亚出差。要去的饭店和会展中心同一方向,于是她顺带捎上李不琢。

上次听说的那个“海滨夜跑”活动,中国的第一站就设在三亚,戴品妍便是为此过去。

坐在出租车上,她见缝插针地打开手机上的日程本。

李不琢看到那上面涂有五颜六色的标记:

世界环境日、世界海洋日、中国文化遗产日、父亲节、国际瑜伽日……

她下意识惊呼:“好多。”

戴品妍笑道:“我的公关月历,实时更新重要的会议活动,非常方便。”

李不琢接着问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内容,戴品妍悉数告诉她,略有不解:“你对我们部门有兴趣?”

“不是,一点点好奇。”

其实李不琢心里在想,不靠沈初觉,她花些时间,慢慢摸清酒店各部门的分工和运转。大家在不同的岗位上会遇到什么困难,能做什么改进。同时眼光放长远,比对国内外的市场境况,未来的趋势。

眼下她在客房部做事,将来再去餐饮部……

她暗自盘算着,突然有点泄气。感觉好复杂,足够去修个学位了。

随即又振作,怕什么,一眨眼几年的规划都做好,脚踏实地走下去就是。

这么想着,李不琢神清气爽地等在与冯先生约见的会展中心门外。

下班高峰期的街道如沸水滚过,蜂群一样的嘈杂从四面八方传来,路上的车流奔涌,没有车的地方便是人,成山成海。

只有影子安静。

黄昏的云朵在天边无声地燃烧,好几栋大厦的玻璃幕墙反着金灿灿的光。有风吹来,李不琢站在台阶上抱紧了胳膊。

突然铃声响起。

李不琢拿起手机,接通的一刹对方又断了线。正想着不知是恶作剧还是骚扰电话,身边传来一声“你就是华澍酒店的?”

她抬头去看,身前的男人衣着讲究,从头到脚派头十足,但是面孔冷冷的,像一眼冰凉的泉。

“请问是冯轻先生吗?”

“嗯,我的谱子呢?”

“在这里,保证没压坏,找到的时候还好好的。”李不琢拍拍包,拿出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纸,那是她从活页登记本上取下的。

递去之前她又停下,“还得麻烦您先出示一下身份证件,让我确认。”

谁知对方听她这样说,一下翻了脸,把电话里唬人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重复一遍。

没想到看上去仪表堂堂的人,耍起无赖,也是一副泼皮相。

李不琢懒得理会,撂下一句“先确认登记,再交还你的东西,这是规定。不按规定来,你就是向玉皇大帝投诉也不占理”,就把脸扳到一边。

冯轻愣了愣,因为赶时间,不情不愿地在那张登记纸上签字,一边签一边骂骂咧咧。

李不琢觉得好笑,心想人果然都是练出来,她已经能看出他不过虚张声势。真正要捅来的刀子从不会事先声张,肯定是找准机会找对位置,以求一刀毙命。

一辆缓缓靠边停下的桃木红色panamera撞进视野,李不琢嗤鼻,最近豪车出镜率怎么那么高。

然而下车的人让她一瞬切断所有思维,僵了片刻。

是关璞。

冯轻签好了字,李不琢把装着乐谱的透明文件袋从包里拿出来,往他手上一塞,匆匆跑走。

上回听沈初觉说关璞和喻融搭上,她压根不信。

可沈初觉并未多做辩解,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就牵起她的手,将这个话题抛在身后。

所以李不琢想亲眼看看,那车上坐着的人是不是喻融。

她几步跑下台阶,朝那车子一步步靠近。车身低调的桃木红色,像夕照下的火焰。

正好关璞没走两步,就被叫回去。她绕到驾驶座,那边大概降下了车窗,她笑盈盈地头伸进去,像是告别吻。

李不琢还在犹豫就这么冲过去会不会太莽撞,坐在主驾上的男人就急不可耐地开门下来了,两人搂紧了靠着车门,旁若无人地一阵热吻。

李不琢顿时呆若木鸡。

不是喻融。

人要是接连经受刺激,反应会变迟钝。

她怔怔地注视他们吻过,分开,目送车子离去,等到关璞回头看见自己。

她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问出口:“那不是阮昀斌吗?你和他……”

之前沈初觉提起阮昀斌的时候,李不琢只是有点耳熟,后来才想起,她不仅听过这个名字,还见过他的照片。

在她第一次带沈初觉回家的那晚,过路时遇见了林锦承和关璞。后来关璞辩解,说他们是去澍东参加一台商务晚宴时遇到,同行的还有公关部的lily。

没想到几天后她和戴品妍在日料店,碰见那个叫lily的同事,三个人坐一起快活地吃着雪蟹火锅。

本来李不琢没打算找她求证,倒是lily因为头一次参加高规格的商务晚宴,兴奋地拍了不少照片,借着醉意打开手机向李不琢和戴品妍展示。

滑动相册的时候,lily想起什么,不满地哼道:“小关姐真惨,差点让醉鬼吃了豆腐。”

这让李不琢一下记起关璞颈上那处红色淤痕。

lily不依不饶地调出照片,嚷道:“你们看,就是他,明明长得还不错,结果喝醉了那么禽.兽!”

李不琢凑热闹地看去几眼,被那人满头的白发吸引了目光。

听说年过不惑,明明秀气的眉眼一点不显老,偏偏生了满头的白发。

而就在刚才,一分钟前,那个眉眼秀气满头白发的男人,让她与lily手机相册里的对上号。

当时lily颇为忿忿:“听说还是个什么公司的老总,叫阮昀斌。”

原来就是他。

关璞穿一条鹅黄色连身裙,两手搭在身前精致的小邮差包上。她脚下迟疑着,脸上神情变幻,看着有些不安。

最终还是走到了李不琢面前,勉为其难地同她打招呼,看一眼她呼之欲出的“他是谁”,笑着先说:“我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不是吗?”

一起逛商场的时候,关璞轻描淡写地说阮昀斌每个月给她十万,这个月的今天刚收到,过来随便买些穿的。

李不琢震惊到麻木,做不出别的表情,平静地“嗯”一声。

她心想,现在的关璞和她想象的,确实不太一样。

关璞一进店,几个柜姐亲切地迎上来,笑得十分殷勤。在她伸手挑选展示架上的衣服时,李不琢忍不住偷偷打量她。

一身名牌。

过去关璞没钱的时候,会专门挑些小众的牌子,这样别人猜不出价钱,还显得很有档次。眼下有钱了,身上都是些耳熟能详的大牌,时尚杂志上面出场率最高的那几个。

李不琢随即想起过去她刚进华澍公关部时,一起同住的那段日子。

一连数天,关璞都是凌晨一两点才回来。

她进屋时满脸疲色,蓬散着头发,连脚步都虚浮,可手里却勾着七八个袋子,里面各种大牌衣服和鞋。

难不成她从那时就……

李不琢憋不住,问了出来。

关璞微微诧异地摇头,“没……我那时还不认识他。”

“那你现在搬到哪了?过年前说告诉我,一直没下文。”

“我看你不待见我,觉得说了也没用。”

她低眉苦笑,眼神没有任何躲闪,这坦坦荡荡的模样倒叫李不琢一时失声。

柜姐递来关璞刚才看中的那件蓝白相间的一字领条纹上衣,她接过,晃了一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说:“我住在衔玉苑,离我以前住的地方不远。”

她说完便走向更衣室,走了两步停下来,回身朝李不琢笑了一下:“你和沈初觉将来要是结婚了,告诉我一声,给你们送个红包。”

李不琢冷冷地想,行行好,我可不想要这样的钱。

等关璞试衣服出来,李不琢飞快找了个借口离开。

那以后,她们没再联系。

李不琢也不想问那个阮昀斌有没有结婚,关璞带给她的意外太多了,她宁愿还留着一丁点怀念,起码别一口气碾干净。

这天澍城迎来了入夏后的第一个高温日。

李不琢中午在员工餐厅吃饭时,多要了一份绿豆冰。身边坐了一圈聒噪的同事,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埋头吃饭。

消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耳中,

——金源公司老板阮昀斌因为涉嫌商业诈.骗和偷.税漏.税,被公安机关带走调查。

李不琢猛然抬头,眼睛一鼓,问:“确定是金源的阮昀斌?”

几个人面面相觑,吃不准她话里的意思,困惑地点头,“啊,不然还有哪个金源的阮昀斌?”

“你们怎么知道?”

“这也不是机密,有点消息的早就传开啦!”

李不琢放下手里的碗筷,靠着椅背发呆。

之后这些人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到,耳边营营一阵响。

她慢慢回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拼命翻检遗漏的线索。

想起当初自己刚露出喜欢沈初觉的苗头,关璞就插一脚进来,做好横刀夺爱的准备;想起得知沈初觉成为华澍总经理后,关璞想方设法地进入酒店,玩弄各种笨拙的小动作;想起阮昀斌阻碍了林锦承的收购计划,关璞就在商务晚宴上勾搭他,继而成为了他的情人。

答案昭然若揭,李不琢暗暗惊出一额冷汗。

原来她一直都想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出来了吗?

.因为周二不更,所以35章的车周二开在微博,从0点到24点一整天。记得自取保存,过期就需要用截图来换了。依旧没什么剧情,纯粹的车~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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