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随着李庆阳步入御史府大殿,只见大殿空旷,一个身穿华贵朝服的白发老者端坐于大殿中央的太师椅上,身旁是金丝楠木所做的圆桌,桌上摆放着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老者正悠然自得的看书品茶。
“张太师,雅兴不错。”李庆阳龙行虎步,行至太师椅跟前,看向白发老者。
老者白发苍苍,皱纹满脸却面目威严,虽已苍老,但隔着朝服却依稀看得出那身躯精炼,并未与寻常老翁般衰老而弯,想必当年定是孔武有力的少年英雄。
“稀客稀客,原来是战神安阳王。”张太师见二位来客眉开眼笑放下手中的诗集起身相迎。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安阳王所来为何事啊?”张太师面色和蔼的笑道。
“太师说笑了,小王是带叶尘小兄弟来授职的。”李庆阳让步,身后的叶尘上前一步向张太师而行礼。
“这就是平阳王前些日子向皇上举荐的太子侍书。”张太师看着叶尘,抚须说道,“虽然皇上已于今早降下圣旨,让老夫给叶尘授职。但,老夫还需考校考校才好做决定。”
“张太师,这怕是不好吧?”李庆阳略有不悦,“皇上都已经降下圣旨,你个老顽固还考校个屁啊。”
叶尘在一旁汗颜,这李伯父还真是……豪爽。
“粗人,粗人。老夫最与你这等粗人说不拢。”张太师吹胡子瞪眼道,“老夫只是考校考校,又不是不给叶尘授职。”
“你当年还不是与我等一般,如今于御史殿养老多年学得几个方块字,做得几首打油诗,便看不起‘粗人’了?”李庆阳不忿道。
张太师闻言摇头,双手微抖,看起来被气的不轻,不再搭理李庆阳。
“请太师出题吧。”叶尘为化解眼前尴尬拱手道,“我叶尘虽是乡间粗鄙之人。可是也算爱读书之人,识得几个字。”
“老夫问你几句诗词,那你且听好。”张太师摇头晃脑,来回度步,道:“定似香山老居士。”
“世缘终浅道根深。”叶尘闭眼思考片刻,回道。
“晴沙鸣乳燕。”张太师又出一句。
“芳树醉游人。”叶尘回道。
“居高声自远。”张太师向前一步说道。
“非是藉秋风。”叶尘淡然回道。
…………
半个时辰之后。
“够了吧?老顽固。你们足足对了三十个句子了。”李庆阳打哈切道,早已端坐在一旁,手中握着喝干的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心中却想:本以为叶小兄弟乃是山村来人,识不得几个大字,被张太师考校之下会当场出丑,看来是我多虑了。
“叶尘,果然是当任侍书的料。”张太师抚掌笑道,“老夫当任御史大师二十余载,想不到居然有叶小兄弟这等后生可畏的读书人可以和我对三十句诗。”
“张太师过誉了。我不过是自幼嗜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叶尘谦虚道。他从小便有过目不忘的读书能力,杨育心曾如此赞叹,“世间读书之人万万,万万人中九成九欲有叶小神童此能。”
叶尘虽有能耐,可他宁愿生活在小小的山村之中照料阿公,若非阿公惨死,他也不会出山入世。
“老顽固,速将叶小兄弟的朝服和官印给他。我便说叶小兄弟是才高八斗之人,你这厮还不信。”李庆阳打趣道,起身走向叶尘转身看着张太师,“太师自谦,以读书人自居,想当年你可是叱诧风云。让敌国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啊。”
“战神莫再如此折煞老夫,往事莫再提及。那都是陈年旧事,而今我只是做个太师养老。”张太师摇头笑道,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殿旁大柜,不一会儿便抬着盛放朝服和官印的木盘走了出来。
大盛国君圣明,手握大权,却也适当放权,不一意孤行。御史一职便是皇上亲封,专以监察百官,辅佐皇上。张宣展乃是两朝重臣,当今陛下甚至将分封二品之下官员的事也交予他做,充分信任其人。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叶尘接过木盘,谢过张太师,寒暄几句后与李庆阳走出御史殿。
“张太师,这太子侍书是否是皇上安插的奸细?”在叶尘与李庆阳走出御史大殿不久,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张太师身后。
“黑刹楼主,这叶尘不像是奸细,老夫所出的句子他能一一对出。应是皇上真心替一年不出府的太子着急,寻来的太子侍书罢了。”张太子淡定自若抚须说道。“他不过是世子府小小的食客罢了,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张太师,望你所言不假。太子假若被拿下,你我都没什么好下场。”黑刹收回架在张太子脖子上的刀,阴冷的道,好似腊月寒风吹拂大殿,带来丝丝凉意。
黑影一闪,消失在御史大殿中。
黑影消失一炷香之后,张太师从容淡漠的步出御史大殿,左转右绕,向皇宫深处,御花园长亭走去。
“你来了,叶尘是否已是授职?”李晟端坐于长亭中央,四周寂静无人,他指向对面的石凳道:“坐,太师辛苦了。”
“世子,你吩咐的都已办妥。不过世子,你大可不必让我欺骗那黑刹。你所举荐的叶尘,是真才实学。”张太师落座说道,随后将刚刚御史大殿发生的事如实说清。
“这叶兄真是我的贵人也。”李晟俊朗的面庞露出微笑,“看来这假太子逍遥不了多久。待到安平公主将证据给皇上看后,皇上应可下定决心了吧。”
同一时刻,皇城中央,真命天子所居住的纯阳殿里,宫女已被遣散,安平公主将一枚龙紋玉佩递给身穿龙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说道:“父皇,这就是儿臣在国境东北边疆,当年皇兄出征之地搜查所发现之物。”
李庆书来来回回把玩玉佩,将其看个仔仔细细,他叹气道:“不错,这正是当年你与尽儿出生时朕下命打造的龙凤呈祥玉,共有其两,他是龙,你是凤。”
顿了顿,李庆书摩挲玉佩,面露追忆之色道:“尽儿,从出生那日起,这玉佩从未离过身。一年前他从边关归回,朕问他玉佩何在,他居然迟疑。后来便开始性情大变,不上朝,不进宫。朕本以为他只是历经沙场厮杀,心智受了影响。而今……唉。”
“父皇节哀,我们要尽早将假太子绳之以法。以慰皇兄在天之灵!”李安平看着李庆书黯淡的眼睛,双目含泪道。
李庆书抚摸李安平的头,道:“朕原先便有怀疑,所以让你堂兄李晟放手调查。而今,玉佩在此,朕这最后一点可笑的幻想也灰飞烟灭。”
“朕的……皇儿真在一年前便已离世。”李庆书眼角滑落几滴泪,他是列国中少有的明君,也是痴情男人,一生只爱一女子。因此子嗣不多,仅有李安平、李安尽一女一子。
李庆书眼前忽然浮现出与幕婉儿相识相知相遇相爱的一幕幕,回想起她的音容相貌。
“庆书,你真才华横溢。”可人的少女赞叹道。
“庆书,你原来是皇子啊……我们是不是不能在一起了?”少女落寞道。
“庆书,你当上皇帝后,会不会有新欢忘旧爱?”少女哀怨道。
“庆书,你还是广选妃子吧,太上皇都颇有意见了。”少妇劝解道。
“庆书,是龙凤胎呢。兄长叫安尽,妹妹叫安平。”少妇喜悦的说。
“庆书,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原谅婉儿不能陪你白头到老了。”中年美妇抚摸李庆阳的脸,说完此生最后一句话。
“婉儿才离世两年,想不到尽儿也去了。”李庆书悲道,幕婉儿是他此生唯一爱的女子。
纯阳殿外飞过几只黄鸟不停的鸣叫,掠过大殿的上空,远处清风吹拂,枯叶回转,一股悲凉之意萧瑟而起。
当晚,月上中天,城西某府中,一道黑影没入,几经辗转行至小院。
这是一处别院里,张宣展正有条不素接着烛光的翻看着诗书,四周没有一名侍卫。
“义父,何时动手?”黑影步入屋中恭敬的询问道。
张宣展放下手中的书,古井无波,面色平和,“时机尚未成熟,静待便可。”
“是。”黑影回道,一闪而出,几个闪灭便消失不见。
张宣展见黑影远去,狐疑的自言自语道:“白日究竟何因使事未成,平白无故打乱老夫计划。”
张宣展沉吟片刻,忆起公主身旁的小玉,忽然摇头叹气,“罢了,不过是早晚之别。再待几日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