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李唐第一次有了无法抵抗的诱惑，如同一只飞蛾扑向火光，而他则扑向了苏澈的脚……苏澈每天晚上都将他锁在床边，第二天醒来时却在床上，两人盖着同一张被子，面对着面呼吸交缠。苏澈似是怕冷，将他抱在怀里，脚丫子也贴着他的小腿，一夜过去变了个睡姿。李唐甘之如饴，立刻get了新的玩脚方式，恨不得两人的双脚缠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唯一不太令人满意的，大概就只有苏澈做饭的烂手艺了。苏澈在这方面特别有耐心和热情，每天早上都有人送食材过来，苏澈就亲手做三餐，端上桌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吃完，但凡他表现出难以下咽的神态，苏澈阴晴不定盯着他的眼神让他背脊发毛。
一切痛苦都是为快乐铺垫的，他所有的折磨在晚上睡床尾时都被苏澈的脚丫子安慰了。
李唐提议看电影，苏澈欣然同意，两人到家庭影院里翻找片子，翻着翻着，翻出了一部名叫《春光满园》的电影。
这部片子由洛九和当红的演技派女演员王彤主演，一听名字就是那种文艺中带着骚气、禁欲中带着放/荡的电影，还往往是惨到不能更惨、悲到不能更悲的结局。《春光满园》当时横扫了金鳞奖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导演三个大奖，这也是洛九第一次问鼎国际A类电影节影帝，彼时他才19岁。
李唐对片子不挑，他也是闲得无聊才想看电影，见苏澈拿着光碟看简介就建议看看。苏澈意味不明地看他两眼，点了点头。
影片从绿影悠悠的后园开始，寒春之际，园内花卉含苞待放，清冷而寂静。俄而一顶轿子从偏门被抬进来，来人皆是行色匆匆，抬着轿子的佣人脚步纷乱使那顶轿子摇摇晃晃颠簸得厉害，竟是丝毫不顾忌坐在轿中的人。
镜头一晃，从花园上空越过，视线所能及的一处欧式白色墙体建筑二楼窗口前，白色窗纱被人用力拉起来，一位扎着两股麻花辫的娇俏少女撅着嘴转回头，嗔怒道：“二哥，父亲这回不知道又从哪个窑子里招回来一只小妖精了。”
装潢华丽典雅的书房内，一侧是摆着各色精美陶瓷玉器的红檀木柜子，同色雕花琢木的偌大书桌后坐着一名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身后摆满书籍的原木嵌玻璃书柜接顶横墙。
那少年听闻少女的抱怨，握着银白镶碎钻钢笔的手停下书写的动作，扬起下颔，清秀的眉目俊秀不羁，笑容阳光洒脱：“坏丫头，再被父亲听见，我可就不帮你抄《女诫》了。”
少女灵秀地歪着脑袋嘟囔：“好二哥，就知道欺负我。父亲真是老古董，要是同学知道我抄《女诫》，该笑话死我了。”
少年冲她露齿一笑：“父亲可不是老古董。这《女诫》专门给你们女孩子好好捧读，以便我们男人三妻四妾还能后院太平。”
少女一听愣了愣，倏尔抿嘴一笑：“二哥歪理最多。不过你说这书给女孩子读能三从四德，那现在是你在抄，又有什么用处吗？”
少年垂下首，望着白纸黑字，微微翘了翘嘴角：“花心的男人知道这是对付女人的利器，可像你二哥我这样的好男子，以后定不会用纸墨使你嫂子规言矩步却貌是心非。”
这题材真特么玩大发了。
美艳绝伦的青楼女子嫁入豪门成为七房姨太太，却爱上风流倜傥的继子，百般勾引之下二人陷入情海欲潮、不能自拔。
不/伦真是艺术界一座难以攀登的高峰，玩的好是阳春白雪高山流水，玩的糟就是厚颜无耻不值一顾。导演技术高明，洛九和王彤也演得绘声绘色，编剧却不怀好意。
快乐太过肤浅，唯有痛苦才叫人深刻。喜剧乐一乐回了头便忘了，而悲剧却要观众以泪为资、耗费心神。大凡搞艺术的，喜欢悲剧总大于喜欢喜剧，那编剧当然不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论起悲剧，没有比主角品性虽有瑕疵却偿还不可承担之重债更令人扼腕的。
愿为少年洁身自好的青楼女子抗拒着丈夫的亲近，最终被发现秘密的三小姐设计诬陷与下人有染。出门在外，带着礼物欢喜回来的二少爷来不及摆上笑容便闻得爱人悬梁的噩耗，仿佛自己的心也随之死了。痛不欲生的二少爷远走他乡，可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人还是向现实屈服，回到了故园，从此如行尸走肉般放浪形骸、堕落糜烂。
苏澈显然十分有当编剧的能力，他蹙着眉指点江山对李唐道：“这两人拆散了才各得风流。”
荧幕上的洛九正和王彤花园初见，满园暗香浮动，女子眉目含情，少年风光霁月。
对美少年的喜爱不分中外古今，这个时期的男性脱离了幼稚，又不带强烈的侵占意味，他如漆黑夜色里的朦胧月光，让人浮想联翩却又不敢轻易染指，似迎还拒，欲罢不能。
李唐心里暗表赞同，洛九这副风流样真是太欠虐了。
女子立马奔赴情场，把一颗心都剖出来请求对方垂怜一顾，少年漫不经心含笑接过，握在手中肆意耍弄。
光影变幻，洛九与王彤隔着一扇门，洛九在雾气蒸腾的浴室里任由水流浇灌着身躯，王彤颤抖着手抚摸着上面的影子。洛九挑着眉讥笑着走到门边，隔着模糊的磨砂玻璃回应着抚触她的手，久偿情/欲的女子青涩地哆嗦着将手掌贴合上去。两人一门之距，相互撩拨，欲/海翻涌。
李唐看得咋舌。想他演了千百回的戏，除了调戏过苏澈一回，居然没演过任何激/情/戏，真比较起来未必比洛九演得好。
回想到那件事，李唐就不禁心虚，于是转眼装作不经意地偷看苏澈，没料到对方正紧紧盯着他，目光里似乎夹着复杂难辨的灼热情绪。
李唐被他的视线一烫，忙转回头继续看电影，但人影闪过，却不在他脑海里停留片刻。
“好看吗？”苏澈声调平稳。
“好看。”李唐随意回应。
苏澈顿了下，又问：“你喜欢？”
李唐还在发愣，近来习惯性对苏澈一切意见说“好好好对对对是是是”，便顺着对方的话答：“喜欢。”
苏澈冷笑一声，这刺骨的笑声顿时把李唐惊醒。
嗨呀又犯病了。李唐都快习惯他的忽冷忽热忽喜忽怒，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连猜对方笑什么的念头都没有，因为总是一无所获。
大概是因为精神病人欢乐多？
看完电影，李唐再次感慨真是个看脸的社会。洛九扮演的二少爷看似情深义重，实则疏离冷漠，女主死后不久他就能借着由头放荡不羁，说什么情伤难治，依他看分明是男人初尝情/欲之后变身拉不回的奔腾种马，顶着一张忧郁脸放飞自我还被人怜悯同情。
要不是洛九长得好，这男主角得被吐唾沫淹死。
另外，这电影真是香艳得不行，什么浴室play、花园play、骑马play、书房play……李唐看得瞠目结舌、大♂涨♂姿♂势。
厉害了我的大兄弟。
晚餐时摆了红酒，李唐例行默默吐槽苏澈的厨艺，难以下咽就用红酒压压味道，结果饭没吃多少，酒水倒是先喝饱了。
饭后李唐坐在苏澈脚边看电视，不多久犯起了食困，眼皮子耷拉着越来越困，面前的影子晃着晃着晃出了重影。
“苏澈……”李唐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
苏澈居高临下俯视着李唐的脸。“怎么？”
李唐仰起脸，迷离的眼睛熠熠生辉，笑嘻嘻地扑向他的脚：“你的脚怎么变成了三双？”
苏澈的小腿被抱住，抽了抽没抽出来，眼皮子跳了跳。
“我心悦你……”李唐笑眯了眼，脸颊在苏澈的腿上蹭了蹭，力气渐渐流失。
苏澈所有的动作都像被按了暂停键，僵硬地坐在那里，许久才淡淡地从唇中飘出两个字：“是么……”
……
……
一片无声的寂静。
苏澈低下头，脚边安静地躺着一名青年，修润的身躯微微蜷缩，双手抱着他的腿，面颊红润睡颜深沉。
他静静看着半晌，将李唐脸侧的乌发拨开。
李唐整个人都像飘浮在云端，迷糊的意识里一抹熟悉的冷香若隐若现，勾着他从梦里缓缓醒来。
他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地头痛欲裂，眼前迷蒙的场景一点点清晰起来。
仅亮着一盏晕黄壁灯的放映室里，荧幕上的少年靠在门板上喘息，温热的水流哗啦啦地浇下来，侵溅了每一寸皮肤，浸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他脸颊上，情/欲被热水化开般弥漫在他发红的眼角。
突然一双泛着玉质光泽的脚迈进他的视线，李唐勉强清明了一刻，顺着脚朝上看，对上一双狭长疏淡的桃花目。
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庞浮出一丝浅笑，浓黑似墨的发从额前垂落，带着一丝让人心惊的邪肆。他抬起光着的脚，在李唐吃惊的目光下踩住他的脸。
“九九，你不是喜欢这部电影吗？那就亲自试试吧。”
李唐心脏怦怦直跳，自动过滤了苏澈的话，满脑满眼都是放大的脚丫子，情不自禁舔了一下，拘束别扭地在心底默默地对着它宠溺斥责：
磨人的小妖精。爸爸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