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越看着两个孩子,不知是多年未见过小孩子还是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些小家伙,宝贝的紧,伸出手小心的安抚性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肚子,慕越脸上露出了一种慈爱的神情,随口对木音道:“秦王倒是放心将这两个孩子交给你。”
两个小家伙嘴里含着自己的手指,模糊不清的“唔”了两声,白白嫩嫩耦合般的胳膊动了动,自己又裂开嘴笑了。木音撑着头,侧着身子看着这两个孩子,脑中却一遍遍的想的都是顾谨,还有战场上自己曾经随身带着的那块玉。
冉清轩从门外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慕越刚想抱起小家伙,却没想到小家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旁的自家徒弟仿佛惊醒一般,竟鬼使神差的接过向自己张开手臂要抱抱的孩子,小家伙一到木音怀里,伏在木音的肩头上,抽泣两声竟奇迹般的不哭了,而是睁大眼睛看着木音,笑了起来。
冉清轩摇了摇头,嘟囔一句,“跟你那个叔叔一般货色。不过,我家这个徒弟怎么看起来这么贤惠啊。”
木音转头就看到冉清轩揶揄的神色,面上一红,只觉得胳膊愈发僵硬了起来,赶忙将那孩子放下,转身看向自己的师傅行了个礼,而冉清轩则抱臂看着慕越,道:“京城又不是没有你江南王的府邸,日日赖在我冉府做什么?”
慕越胡子抖了抖,一本正经道:“江南王府久未住过人,还要收拾。”
“自从你江南王带兵进入京城,已经整整三天了吧,再加上之前希声进京授爵住的就是江南王府,那时已经收拾一遍了!”
慕越胡子又抖了抖,不答,反而又转身去看孩子了,冉清轩气的不行,却还是想起正事要紧,遂对木音道:“这些时日朝政收拾的差不多了,李骥赐死,裕华伯、严毅时废为庶人,晋王迷途知返贬为国公,下面异动的各个州县,该动的也都动了动,你师祖这些时日都会在宫里不回来,一会儿我也要进宫主持公务,你看好家里。”
木音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孩子,突然道:“师傅,我与你一道进宫。”
冉清轩回望过来,皱眉道:“你进宫何事?虽然叛乱结束,但是朝政还是乱成一锅粥,保不齐还有余党,外面多有危险。”
木音的手指紧了紧,良久松开,道:“两位皇子不能一直在这里,我去问问何时将他们送回宫中。”
冉清轩挑了挑眉,突然乐了,笑道:“是想见顾谨吧?”
木音好似被这句话掐住了脖子,憋得脸红却说不出一句话,倒是一旁慕越拍着木音的肩膀,了然道:“他是你师弟,想念自己的兄弟也是应该的,快去,我帮你看着这里。”
木音低着头,点了点头,转身进去换了一身江南王世子品阶该穿的朝服,便跟着冉清轩离开了,慕越摸了摸胡子,为什么看着冉清轩临走前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么奇怪。
阳光打在巍峨宫城上,映出不一样的色彩,正在指挥着宫人扫撒的刘吉看见冉清轩和木音愣了一瞬,便换上了一副笑脸,急步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木音一眼,点着头,道:“世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之前老奴听闻世子回京…今日见到了,真是…”
木音冲着刘吉微微颔首以示尊重,看着刘吉大有老泪纵横的架势,冉清轩忙道:“大监,殿下在哪?”
刘吉回过神来,赶忙道:“冉尚书可别这么叫老奴,还是管家就好,让有心人听了不好。殿下就在大殿中议事,鲁尚书还有御史台的徐台主都在,似是要弹劾哪部尚书。”
冉清轩了然点了点头,冲着木音笑了笑,道:“走吧。”
“殿下,冉尚书知法犯法,其罪犯了礼部的大忌。”鲁肃和清了清嗓子,老迈的脸上,满是愤怒,又道:“臣身为吏部尚书,却没有及时查明,臣有罪。”
御史台的台主御史大夫徐茂则好脾气的笑了笑,道:“如今大战刚过,正是用人之际,臣以为当小惩大诫、小惩大诫,冉尚书不可废。”
“当年他能包庇一个木音,谁知他日会不会有别人!”
“唉,世子是有真才实学的,不能一概而论…”
徐茂话还没说完,大殿的门轻轻一响,礼部尚书冉清轩穿着绛紫色的官服,迎着光进了大殿,身后还跟着头戴紫金冠,身穿月白色五爪蟒袍的江南王世子慕清和。
顾谨看到冉清轩站了起来,拱手道:“师傅。”
徐茂话一顿,冲着冉清轩拱了拱手,接着对冉清轩身后的木音,行了个礼。
而鲁肃和鼻子里出来一口气,一甩袖子也冲着木音行了个礼。木音冲着坐在龙椅旁边的檀木椅上的还未登基的秦王顾谨行了个拱手礼,顾谨亦回了个礼。
冉清轩摸摸胡子,笑了,对着鲁肃和拱手道:“鲁老,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鲁肃和冷哼一声,“就算你是帝师,这一笔你也抹不掉。”
“殿下尚未登基,我算不得帝师,倒是鲁老才是名副其实的帝师。至于鲁老所言之罪,不如也给我听听,看跟我想的是否一样。”
鲁肃和看着冉清轩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是气的不行,开口声如洪钟,“礼部尚书冉清轩,包庇其弟子慕清和使用假名木音参加科举,这是欺君大罪!”
木音一听是跟自己有关,刚想张嘴辩驳,就看到自家师傅在身后冲自己摆了摆手,只听冉清轩笑眯眯道:“那鲁老想如何?”
“欺君大罪杀无赦,但念及冉尚书教导储君有功,当立刻解除官职。”
“啊——这么严重啊。”冉清轩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突然换上一脸悲戚,跪在地上,哭号道:“臣有罪,臣实在无颜在面对殿下,臣自请解除官职——但请殿下看在臣这些年为朝廷做牛做马的份上,听臣一句劝啊,臣解除官职无碍,只是殿下登基需礼部操办,但礼部两个侍郎云旗和李琰,都无威望,当不起此事,臣恳请殿下——”
木音看着自家师傅这伏地大哭的样子,总觉得事有蹊跷,仿佛早就算好了一般,果然,只听冉清轩道:“令江南王世子、墨门第三代大弟子慕清和代臣全了册封大典。”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鲁肃和气的胡子抖了抖,还未等说话,就又听冉清轩一阵哭天抢地,“世子自小熟读《周礼》,通六艺,又有勤王之功,身份之尊,再无更合适的人选了,殿下。”
顾谨坐在高处看不清表情,此时木音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顾谨缓缓道:“也好。”
木音猛地抬起头来,直直的对上顾谨的眼睛,可顾谨在接触到木音的目光时却别开了眼睛,连嘴角的笑意也没了。
冉清轩料理完此事,突然开口发难鲁肃和,唤回了在场众人的心思,“鲁老历任三朝,若是再留任只怕是您身体也吃不消,不若将为国效力的机会留给年轻人?”
鲁肃和转身看着冉清轩一脸的理所当然,脸气得都青了,却说不出来要留任的话,只得梗着脖子待顾谨出言留他,却不料顾谨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唤身旁的一个小太监将刘吉唤了回来,当即以监国亲王的身份,下了第一道旨意,“念吏部尚书鲁肃和历侍三朝,劳苦功高,特授鲁肃和鲁文侯,颐养天年。礼部侍郎李琰系出名门,才学兼备,代领吏部尚书。”
鲁肃和一甩袖子离开了,徐茂看了一出好戏也告退了,冉清轩的目光在侧着头的顾谨和颔首的木音两人身上转了转,摸了摸胡子,勾起了一个笑,对顾谨行礼道:“为师突然想起一事,得赶紧去跟云旗交接。希声,你不是找慎之有事吗,你们先聊。”
大殿上的门轻轻一响,木音的手蓦地有紧了一分,脊背上的肌肉都崩了起来,场面一时静了下来,良久,只听檀木椅子轻轻一响,顾谨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木音前面,木音的眼睛看着那双绣着五爪金龙的靴子就在自己面前,所有的光亮都被一人挡住,只听顾谨的声音在头上方响起,“世子何事?”
木音只觉得手里的扇子似乎都滑不可握,便一心要离开这里,面上却神色淡淡,开口道:“两位小殿下,放在臣那里总不是办法…”
清冽的嗓音又在自己面前响起,无数次勾画的眉眼又在自己的面前,在木音看不见的地方顾谨的眉头皱起又松开,突然一把抓住眼前人的手腕,逼他抬头看着自己。
木音一惊,对上顾谨的眼眸,只觉得黑的似是一个漩涡一般,深不可测,令人心悸又心惊,顾谨慢慢靠近木音,在木音的脖颈处吸了吸鼻子,随即便又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颈侧,木音的喉头动了动,刚想伸出手推开顾谨,却被箍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只听顾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