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轩一听这话满脸的不赞同,先皇后死因史家明明白白记载了是自刎追随先帝而去,就算事有蹊跷,能害死皇后也非大族而不能为,自家师傅此举便是以身去触世家大族的逆鳞,若是此时帝王离世,恐怕师傅他也不得善终。
“师傅要为了一个亡魂翻动大夏这潭深水?”
墨非玄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冉清轩,冉清轩是他墨非玄的大弟子,不信鬼神的性子也是自己养出来的,冉清轩此说他自是早就想得到,所以便懒得与自家大徒弟多费口舌,而是道:“帝王毕生心愿,我替他达成,不该吗?”
冉清轩呼吸一窒,又快走两步紧跟墨非玄道:“那师傅为什么不交由我做?若非有眉目,师傅是不是还不打算告知我?”
“你资历不足,就算有结果,也难以服众。”
墨非玄又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冉清轩差点气的跳脚,这师傅资历是足了,赶着送死的本事也是够了,却看到墨非玄马上要迈进小院,还是忍了忍,拦在墨非玄面前低声道:“慎之此时不能被扰,师傅要看何书,不如我替您去找。”
“原以为你收秦王为徒,不过是受皇上所托,如今看来倒是挺有师徒情谊的。”墨非玄摸着下巴细细打量了冉清轩一眼,却随即转头道:“我也不知何书,再者这先皇后是他生母,死的不明不白,他就算查不出死因也总该知道有这样一回事吧。”
“可是皇上不是说先不告诉慎之吗,况且此时他正为希声伤心,这不是又给他撒把盐…”
冉清轩话还没说完便生生止住了话头,只见书房的门缓缓打开,顾谨一脸肃容踏了出来,对着墨非玄郑重跪倒。
阳春三月,正是下江南的好时候,和风煦煦,慕越也难得有了闲心,有意无意的在留意氏族未出阁的小姐,竟引得江南王妃一阵紧张,时不时到老王妃处,委屈一回。
老王妃端坐于上面露威严,自己知道自己生的儿子什么秉性,听见吴氏整日絮絮叨叨这些早已不耐,便出口道,“王妃久居江南王正妃位,却十数年未得一儿半女,若不是年前将清和寻回,只怕我江南王府就要断了香火,如今王爷有再娶之意,王妃为何不喜反来这里哭闹?!”
老王妃句句砸在吴氏的心上,正妃无出是这十数年来自己的一块心病,试尽了各种良方依旧无用。吴氏的指甲抠进手心里,面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道:“是媳妇愚钝了,多谢母亲赐教。”
老王妃淡淡的点了点头,这不屑一顾的表情和那位只见过几面的慕清和简直一模一样,吴氏的眼中迸出恨意,却低下头掩了过去,只听外面的使女敲了敲门,轻声道:“老夫人,小世子来了。”
老王妃眼里的喜色都要溢出来了,面上也和善了不少,只是目光触及到还站在那里不动的吴氏时,又皱起了眉头,冷冷道:“世子来了,王妃还在这里做什么?”
吴氏柔柔弱弱的踌躇片刻,绞着帕子缓缓道:“清和是世子,论理说,该唤我一声母亲,做母亲的见见儿子应该没什么不妥吧?母亲。”
老王妃的面容全部冷了下来,却也没反驳吴氏,而是道:“他自小不长在你身边,如今已将及弱冠,自有男女之防,你且退下,改日让他去与你请安。”
吴氏又是柔柔一笑,笑里还带上了些许委屈,却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盈盈行了个礼,绕过正门从侧门离开了,却不想刚刚出了门就看到自己的陪嫁丫鬟上前道:“王妃,裕华伯说让您这两日回府一趟。”
吴氏的眉头轻轻蹙起,还是点了点头。屋里的老王妃看见木音目光柔的险些能化出水来,木音一身宝蓝色广袖长衫,头戴玉冠,冲着自家祖母行了一礼后便被不由分说的拉在老王妃身边坐下。
老王妃一边拍着木音的手,一边招呼着老嬷嬷把点心什么的统统端上来,各式各样的铺了满满一桌。木音被老祖母拉着,一向清冷的脸上明显有一丝不适,老王妃恍若未见,拉着木音慈爱道:“清和啊,你小时最爱吃这些点心,当时却怕你不好好吃饭,不肯给你多吃,现在只怕是你长大了,再也不爱吃了哟。”
木音神色不由一缓,目光看向那些点心,缓缓笑道:“还是爱吃的,祖母。”
“唉!”老太太喜上眉梢重重的应了一声,将点心推到木音的手边,一边看着自家孙儿一口一口的吃着,一边道:“你也不小了,我的清和这般相貌才学,京中可有与你交好的姑娘?”
木音伸向龙须酥的手顿了顿,皱起的眉头似是幻觉一般,随即摇了摇头道:“未曾。”
老王妃将那块龙须酥喂进木音嘴里,又拍着木音的手接着问道:“那清和可有心上人?”
木音的手一颤,却被这个问题问的不知所措,眉头久久不能舒缓,正要狠下心说未曾时,却听见老王妃笑道:“祖母的宝贝心肝哟,看这副可怜的小模样,莫不是被那姑娘负了吧?”
木音一愣看向老王妃,脑中却不由想起那位头戴五爪金龙冠,身穿月白色亲王常服,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姑娘’。老王妃见木音出神,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忙低声道:“快跟祖母说说,是如何的姑娘,又是如何负了你的,莫不是嫌弃你当时无高官厚爵显贵家世?你且放心,祖母不与你父王说。”
木音将手中那块龙须酥又放下了,缓了缓才道:“他的孩子没了,以为是我下的药。”
“她的孩子没了?!”老王妃仿佛满头的银发都颤了颤,良久才缓过来,颤颤巍巍道:“清和,莫不是你喜欢上了个已婚配的?”
“我与他相识在先。”
“哦——”老王妃拉长了声音,拍了拍木音的头,心疼道:“那姑娘想必是大家出身,你在京中不过是个五品的御史,怕是她父亲不愿让她低嫁吧。倒是那孩子是怎么没了的?”
“我贺他将有血亲,送了一批补药去,后来那孩子就没了。”木音没什么表情,连语气也淡淡的,偏偏老王妃看着木音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忙握住木音的手道:“清和的人品秉性她不会不知,只怕是当时失了孩子,气急了说了几句重话,竟让你这样放在心上。”
气急了…呵。木音掩下眼中的苦涩,没有说话,而老王妃摸着木音的头发,道:“清和啊,你心中有结,若是打不开,要堵在心里一辈子的。”
“一辈子…”木音的眼睫动了动,看向自己的祖母,缓缓开口道:“他说心悦于我,却不信我;他说只要我一人,而我‘死’在江南这么久,却从未见过他来找过我。祖母,孙儿的心凉了。”
老王妃看着木音这个样子,心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抱住木音开口道:“清和,你这孩子性子冷清,听到那姑娘质疑你,你肯定不做辩解转头就离开,可你知不知道她不是不信你,而是要让你在那个时候站在她的身边,而是要亲口听你说你不会伤害她,不会让她难过,她不过要的是一句诺言。”
“你在江南失去踪影,她一定伤心的眼泪都要流干了,若是她的夫家不限制她的话,她一定派轮番的人马来寻你,但她自己是不敢来的,她怕,若是遍寻你不得,她是不是真的要相信你死了,你有没有想过这多残忍?清和啊,祖母告诉你一个秘密,当时你祖父跟着先皇死在东瀛的战场上,后来他的尸体运回来,祖母连看一眼都不敢,生怕就这么一头撞在他的棺木上跟着他去了,你父亲刚刚继任江南王,若是没了我,只怕这江南大世族都要乱了套的要分权。”
木音看着自家祖母笑的一派祥和,渐渐有些迷蒙。若是顾谨死了…木音的嘴唇颤了颤,心似是被钝刀一刀刀的凌迟,竟连想想都如此吗…木音唇角露出一个苦笑,果然是要赔上一辈子啊。
老王妃看着木音的样子,便知道孙儿有所松动迟早会想通的,点到为止,任由他去想,反而笑道:“这些日子,你父王可没少看那些世家小姐的画像,王妃日日来告状,吵得祖母脑子疼。左右你心里那位姑娘已经婚配,哪有拆人姻缘的道理,便从那江南世族的嫡小姐里早早选一位世子妃,让你父王也消停消停,再也几日祖母可是熬不住了。”
木音看着自家祖母一副耍小脾气的样子,勾了勾唇角,笑道:“孙儿刚刚回来,便要娶亲有所不妥,况且还没向朝廷上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更是不妥。”
“你看看,这才跟着墨非玄学了几年,竟满嘴不妥不妥的。”老王妃又换了一样点心摆在木音的眼前,道:“不过确实是,你王世子的诏书不下,祖母心里老是有根刺横在这里,改日便让你父王上书,就说刚刚才在南边找到你,向朝廷请立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