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倩听完,一脸感动的点了点头,拉起红鸾的手道:“红鸾姐姐,那我有话便直说了。你可知道那木音是什么人?”
“木音,御史台御史主簿,师从礼部冉尚书,是殿下的师兄。”
“姐姐好见识,但这木音可不是如此简单。”巧倩拉起帕子,又拭了拭眼角的泪,对红鸾道:“那可是一位奇才,不仅能唬住东瀛人,也能唬的住殿下,我今日若不是死拉着殿下喊身体不适,只怕殿下早就去找他了,就连殿下他,他连跟我欢好时唤的都是他木音的名字。”
红鸾大吃一惊,思索片刻道:“殿下是与娘娘欢好,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叫木御史的名姓?”
“姐姐有所不知。”巧倩红了红脸,踌躇片刻道:“这世上有一种药叫做逍遥丸,那东西一旦吃下去便让人以为自己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并与之欢好。我那日若不是趁信芳和刘吉不防在殿下的酒里下了这种药,并在身上熏了一身的催情香,我根本就近不了殿下的身。”
本以为红鸾听后会对自己颇为怜悯,却没想到红鸾一脸惊骇的看着自己,低声道:“娘娘怎的敢对秦王做出来这种事?!若是让秦王知道了,只怕虞家也要受娘娘牵连,娘娘是如何能拿着那药的?。”
巧倩定了定心神,握住了红鸾的手道:“姐姐莫怕,这药是我那苦命的美盼妹妹留下的。此事若是我不说,便没人知晓。”
红鸾缓了口气,思索片刻道:“娘娘总还有殿下的孩子,这便是娘娘的倚仗。”却不料巧倩露出个苦笑,道:“这孩子我保不了,那日催情香太烈,这孩子刚怀上,便也微微见了红。”
红鸾强行回神,看向巧倩道:“那,娘娘可是想要奴婢做些什么?”
巧倩似是被红鸾唤回了心神,赶忙低声道:“这孩子左右也保不住,若是能就此栽给木音,既能让殿下对我怜惜,又可让殿下对木音不喜,再有陛下恼恨木音许久,却一直找不到他的把柄,大可借此事来给陛下送个权宜。”
红鸾强压下心中对巧倩的不喜,而是道:“木御史是秦王党人,若是就因为娘娘的嫉恨而使殿下失了臂膀,有些不值吧?”
“姐姐,这木音在一天,陛下对爷的猜忌就会多一天,早些除去他才是对爷好啊,更何况他木音虽然是闲墨公的徒孙,可咱们殿下亦是闲墨公的徒孙,这闲墨公的权势给殿下也是一样的,木音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江南人,除了他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啊。”
红鸾不再与巧倩争论,而是垂手立在一旁,意味愿听从巧倩的调遣,巧倩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柔和。
第二日下完朝后,顾谨犹豫片刻还是追上了木音,在宫门角落处,木音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冲顾谨行了个礼,道:“还未恭喜殿下。”
顾谨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道:“你可是在怨我?我昨日并非爽约而是…”
“殿下不必和臣解释,殿下是君我是臣。”木音抢白顾谨一句,而顾谨没有多言只站在那里看着木音,木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低下头从袖中掏出一纸印着佐藤渊手印的信纸递与顾谨,道:“这份状词或许能助殿下,臣告退。”
顾谨看着木音离去的身影,喉头滚动一圈,终还是没能将话说出口。
入夜,本是自己一人在博弈的木音却听到冉清轩的敲门声,打开门只见自己的师傅站在门口,手里还掂着一壶酒对木音笑道:“今日月色正好,邀你一同赏月可好?”
木音看着自家师傅的发须已经见了白色,一时有些怔愣,师傅竟也到了这般年岁了,可见这一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木音摇了摇头轻轻笑道:“师傅,我已不爱看月亮了,若是师傅愿意不如与希声对弈。”
冉清轩跨进木音卧房的门槛,看了看屋内的摆设,似有些恍然,“你竟不爱看月亮了,你以前可常常坐在屋顶对月饮酒啊。”
“希声今年也过了十七了,若是行事还似以往那般轻浮,如何对得起这个正五品的御史身份。”木音将棋盘上的残局一颗颗收了,收进琪盒中,然后递了一盒给冉清轩,又笑道:“毕竟今时不同往昔,陛下也不是师傅可以由得希声胡闹。”
“在登州这几个州府待了一段,你倒是也长进不少。”冉清轩拿来两个酒杯,斟好了酒,推过一杯给木音,摸了摸胡子道:“慎之得子的礼,我听说你已经让人送到他府上了?”
木音执子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点了点头道:“是,我叫人送了些补品去。”
“那便好,你们是师兄弟,他得子自然是喜事。”冉清轩将一子按在棋盘上,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疑惑道:“诶,不对不对!”
“师傅,可是有何不妥?”
“不对啊。”冉清轩的眉毛抖了抖,将手里拿起的子又一把撒在了琪盒中,对木音低声道:“你师祖曾给慎之卜过一卦,说慎之命中并无子嗣缘,这事就连陛下也知道。”
冉清轩盯着棋盘盯了半晌,对木音接着道:“怪不得师傅他走之前说,嘴欠给人算了一卦,是要出去避避风头,莫不是说的就是他给慎之算错了的事?”
木音低下头,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淡淡道:“师祖的卦未必就次次都准,此前,师祖还戏说我和秦王是龙凤之命,说不准这次也不过是开了个玩笑罢了。”
“希声,你可知道闲墨公的威名是如何得来的吗?”
“弟子不知。”
“除了治国的大才、笔下的惊才、握剑的奇才,还有便是卜卦的高才。师傅算了这么多年,除了祖皇帝的事,他心绪被扰,其他的便从未有过差错。”
木音将杯中的酒一口灌下,淡淡道:“师祖不是神仙。”
“也是。”冉清轩又给木音续了一杯,自己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这可是街口酒家前日刚开的陈年酒窖,我统共就抢了两坛,你少喝些给我留着。”
木音垂下眼睑,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上渐渐染了红霞,神色也不再是一直端着的木希声,而是苦笑道:“师傅连酒也吝啬了?我可记得师傅不好这杯中物。”
冉清轩看了看酒杯,又将目光落在了木音身上,又给他续了一杯道:“可不是嘛,心疼。”
木音摩挲着酒杯,眉头越皱越紧,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低声叹了一口气,笑道:“师傅可是心疼我?”
冉清轩将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盒,转眼间又见木音的酒杯空了,喉头动了动,还是低声道:“你可知道,你在登州的那些时日,你那个好师弟跟陛下说了什么,才逼得陛下将他软禁在秦王府?”
木音不答,自己拿起酒壶将杯子蓄满,却听冉清轩道:“陛下发现你们有私情,便要慎之大婚,他自然不愿,说已经心悦与你,陛下就说你们俩不仅不合适就连身份你也配不上他,慎之说,‘大夏自古以来也有数十位亲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既然皇兄觉得我和他身份不般配,那我便去配他的身份。’你看看慎之多狂啊,就算舍了这亲王爵位,被废为庶人也要和你在一起。那些日子我真是日日都在提心吊胆,一边怕陛下一念之差便要砍了你,一面又怕真的把那孩子废了王爵…”
冉清轩后面说的再多,木音却一句都没听见,仔细回味顾谨那句话,连手中的酒杯都被直接扔在了地上,一声清脆的声音总算让人回了神。
冉清轩吓了一跳,看木音此时形状,又在心中叹了口气,道:“其实,慎之对你用情颇深,你…你去哪?!”
木音心里满当当的都是顾谨一人,竟不知如何避过了宵禁的士兵迷迷糊糊的就跑到了秦王府前,却也不敲门,只是呆呆的站在门前。秦王府的门房早已见过木音多次,知道这是自家殿下的师兄,深夜来访恐有要事,便急忙通知了刘吉,而刘吉也不敢耽搁直接找到了顾谨。
顾谨连外袍也来不及披,急匆匆的出了大门时就看到木音一人站在自己的府门前,身上的青衫和发上系着的发带都有些散乱,平日里那双清冷的眸子竟通红一片,清冷隽秀的木御史竟如此狼狈。
顾谨的手颤了颤,小心翼翼的抚上木音的脸颊,连声音都打着颤,“希声,你回来了?”
木音闭了闭眼,眼泪顺着眼角便流了下来,顾谨心里一紧上前将人拥在怀里,“哭什么?是谁又欺负你了?”
“顾谨…”
“嗯?”
“你若是真的愚笨,就不要再占着一个亲王爵浪费俸禄了。”木音的嗓音出奇的沙哑,顾谨却笑了,将人拥得更紧了,“好啊,那你可愿养着我?”
木音沉默片刻,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在顾谨的肩膀上蹭干净了眼泪,便脱离了顾谨的怀抱,低着头问道:“你与我离开,你的妻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