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顾谨看着闻昂驹,扯了个苦笑出来,“昂驹,何时我们竟生疏至此?”
闻昂驹也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笑道:“整日里在家听我父亲殿下殿下的说,我竟一时也改不了口了。慎之。”
这两年顾谨在朝堂上愈发的出挑,许多政事处理起来都让人挑不出错处。而闻昂驹的父亲兵部尚书闻世镪,是郑国公的老部下,郑国公也就是顾谨的外公,如今带着整个郑家闲居在江南。
邓长安看了一眼顾谨,又将目光胶在了闻昂驹身上。顾谨看这两人的光景,心下便明白了,但是事情要紧,只得轻咳了一声对邓长安道:“军备一直是工部和兵部在负责,按例会直接送往登州,你怎的亲自回来了?”
“……”邓长安又将目光转回到顾谨身上道:“这次并非依旧例行事,我上了折子,圣上便召我回到京城了。”
顾谨看了一眼邓长安,轻轻皱了皱眉。邓长安知道何意,但此事事关重大,便正色低声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我曾邀请木音前往登州?”
听到此事与木音有关,顾谨有些讶异,点了点头道:“记得。”
“我当时看了木公子的《水师论》,心中敬佩,便邀他前去看看登州的兵士,后来木公子回京,便与冉尚书一同绘制了大炮的图纸,图纸随后就被秘密送往工部,工部的匠人用三年的时间,终于赶制出了一批。”
“原来如此。”顾谨因着木音提起的一颗心悄悄放了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对邓长安笑道:“大炮的事情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快做成。如今工部被派去治水了,军备之事又关乎军国大事,召你回来押送大炮回登州,倒是合乎情理,之前是我杞人忧天了。”
闻昂驹身边的高景云毕竟是将门之后,一听大炮便来了兴趣,看着邓长安问道:“木希声可是将大炮改了?怎么改的?快与我说说。”
邓长安看着高景云那一副双眼冒星的样子没有说话,闻昂驹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又看了一眼高景云,笑了笑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图纸事关军队,等到了别庄再商量也不迟。”
高景云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也将手指抵在唇上。闻昂驹对面的邓长安,看着闻昂驹那白皙如玉的手指抵在那淡色的唇上,压下了眼中跳动的小火苗,不动声色的灌下了一杯水。
顾谨看了一眼邓长安,正欲打趣,却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正欲先帘察看,却被高景云拦住,只见高景云敛去了平日里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难得严肃起来,“马蹄声如此急促,是敌是友尚不可知,还是让我看吧。”
高景云将帘子掀开一角,向外看去,看了一眼,便将帘子全部掀开了,人也放松下来,收回脑袋,懒懒的摊在那儿,对顾谨道:“你家侍卫,吓我一跳,以后能不能好好教育教育他,再来追你,喊个口号什么的,你看看这多吓人。”
“你准备昭告天下,秦王在这里吗?你读的那些兵书都吃进肚子里了?”顾谨瞥了一眼高景云,神色却不见轻松,叫车夫停了车,然后掀开帘子,那侍卫下了马对顾谨低声道:“殿下,刘总管让属下来告诉您,御史台似是知道了延平伯世子回京一事,并已经前去觐见圣上,请殿下早做打算。”
顾谨点点头,对那侍卫温和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刘吉,此事不必多做打算,你且回去吧。”
“是。”
放下帘子,顾谨嘴角勾出一抹笑,对几人道:“徐茂和陈二狗此番作为,怕是要犯了我哥的忌讳了。”
“噗——”高景云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指着顾谨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陈二狗,哈哈哈哈哈,陈忠的诨号从你顾二的嘴里叫出来也是绝了,哈哈哈...”
且不说高景云喷了几人一身水,被顾谨和邓长安按着收拾了一顿终于老实了,而徐茂和陈忠这边果真如顾谨所言那般。
刚刚出了宫墙的城门,陈忠的脸便一下子拉了下来,徐茂脸色也不好看,“陈中丞啊,这延平伯世子是圣上召回来的,怎么严相没有跟我们打个招呼啊,你看看这事闹的哟。”
“只怕是严相也不知道。”陈忠想起顾诀那句“这御史台连朕的密诏都摸清楚了,延平伯世子刚刚回来,两位就知道了,是不是朕这宫里也有御史台的密探啊?”便脸色更难看了,“圣上有心不叫我们知道,我们应是触了陛下的逆鳞了。”
徐茂苦哈哈的叹了口气,“自从陛下的丹药越用越多,陛下的脾气也不如以前那么温和了。”
徐茂和陈忠两人相互敷衍两句,也就互相道了别。而高景云的马车也到了延平伯在京郊的温泉别庄,一行人进了庄子便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几人最喜欢待着的一处泉眼正中的小亭子里。
高景云最先脱了鞋进去,直接躺在了铺着竹席的地上,满足的喟叹一声,“夏天还是你家这温泉别庄最舒服,难得你家世代都是武将,却能修的出这么有趣的地方。”
邓长安吩咐了仆人将吃食端来,便也进了亭子,不轻不重的踢了躺在地上的高景云一脚,“起来。”
“哎哟,难得松散松散。你不知道我爹见天逼着我习武,不仅如此,只要在他面前我就得正襟危坐,那叫什么,对,要培养我世家子的气质。”高景云长吁短叹了一声,翘起的二郎腿也在那里抖啊抖,翻了个身,对着身旁的闻昂驹嘿嘿一笑,又对邓长安道:“你家小马驹坐我旁边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大意见?”
邓长安被那句“你家小马驹”取悦了,看了高景云一眼,便也没有非得让他起来了,只是面无表情道:“真是难为高伯父戎马一生,到头来还得培养你这种儿子。”
顾谨看见邓长安进来,便起身给他让了个位置,邓长安便坐在了闻昂驹的旁边,顾谨也挨着了高景云。
高景云听见了邓长安那句话,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对邓长安道:“嘿,我说邓长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着弯骂人了,少跟顾二学这些文官虚与委蛇的东西。”
顾谨听见这话瞥了一眼高景云,高景云被那一眼吓得缩着头老实的不行。邓长安也懒得搭理他,而是微微低头对闻昂驹道:“你想吃的海鲜面已经做好了,一会儿端上来你多吃些。”
高景云有些嫌弃的离两人坐的远了些,不过听见海鲜面,还是伸着头问道:“海鲜面啊?怎么做的,好吃不?”
“还是挺好吃的。”闻昂驹听见高景云问,也来了兴趣,拉着他讲了起来,“现在天气热,海鲜性寒吃着正好。将面里揉进去点盐,面条就做的十分劲道,用冰冰着。然后将上好的龙虾熬出高汤,再配上鱼片、海虾、贝肉,浇在面条上,汤头浓郁,又十分爽口。”
高景云听得眼都直了,正好延平伯府的下人们将面条一碗一碗的端了上来,忙抢过一碗,狼吞虎咽起来。
几人吃的差不多了,就唤来下人将碗筷都收下去了。高景云摸着肚子,悠悠的打了个嗝,对邓长安道:“你不厚道啊,从登州带回来这么好的海鲜,怎么不知道给我家送去一份!”
邓长安悠悠的看了一眼高景云道:“你不如明天回去问问高伯父,今晚海鲜宴的味道如何。”
“唉?”高景云一下子愣在那里,沉浸在自家的父亲连好吃的都不给吃的,浓浓的悲怆之中,颤声道:“怪不得他这么大方让我今晚出来玩,原来是要背着我吃海鲜。”
顾谨和邓长安相视一笑,接着说起了大炮的事,“我对这炮也好奇的很,我师兄到底是如何改的?”
邓长安蘸着水杯里的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虽然水印干的很快,但是几人也都看出了大概。邓长安对几人叹道:“在炮管下加个滚轴,大炮便能任意改变方向,木公子果然高才。”
此时,高景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摸了摸下巴道:“没想到啊,这木希声在这方面也有一手。”
“他什么都好。”顾谨面有笑意,不过很快便敛去了,对邓长安道:“这确实是好,不过你可有想过,若是你们军中出了细作,这炮管也很轻易就能对向登州的城墙和自己兄弟的血肉。”
“登州军营都是志士。”邓长安抬起头,又缓缓道:“此事我会注意的。”
两人一时无言,高景云满脑子都是那大炮的构图,反倒是闻昂驹笑道:“这炮也制好了,陛下对木公子的奖励也定是少不了。”
“是,也是时候了。”邓长安点了点头,看向顾谨道:“你怎么看?”
顾谨皱了皱眉道:“压下来。大炮的改进必会掀起大波,他资历尚浅,不能被当做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