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谭青玄还在睡梦之中。她一觉醒来,匆匆用了早膳,便去寻冯状元。走到冯状元的院落,却被一个丫鬟给拦住了。
这丫鬟并不认识她，见了她颇有些惊讶：“请问姑娘是何人？这是我家少爷的卧房，不可随意乱闯的。”
谭青玄瞧了她一眼,信口胡诌道：“我是他远方表妹。表哥现在在做什么？”
“我家少爷还在睡呢。”
谭青玄冷哼了一声，果然这家伙不靠谱,不拿个小鞭子抽抽是不会给她办事的！于是谭青玄风风火火闯了进去,中气十足地喝道：“别睡了,起来干活！”
冯状元从被窝里伸出脑袋，顶着一头鸡窝看向谭青玄：“姑奶奶，这一大早上的，让我睡一睡吧。”
“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赶快起来，我要跟你一起出门！”
“啊？”冯状元一骨碌做起来，“你说什么？你跟我一起出门？”
“是啊。对外就说我是你的远房表妹。”
“姑奶奶诶,你这张脸,京城谁人不认识啊。你还是直接待在我府上吧,免得人多眼杂。”
“不行,我天天闷在这里，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这样不利于实施我的计划。还有啊,我昨天托你办的事儿，你有什么打算了没有？”
冯状元揉着脑袋上的乱毛，哑着嗓子道：“我已经发了拜帖，约了今晚丰庆楼喝酒。”
“为什么不是凤麟阁？”
“皇上一直对我们这一帮文士不怎么放心,故而在凤麟阁安插了很多的眼线。如今谁人敢对八王爷的事评论一句，那就等着倒霉吧！”冯状元叹了口气，“所以啊，约在丰庆楼，一看就是一起相约去喝花酒的。皇上放心，咱们也安心。”
谭青玄深以为然。
“不过这事儿得晚上呢，你不必现在就来催我吧？”
谭青玄抬眼看着他：“在你今晚约见那些文士之前，我想先去见江飞廉。”
冯状元对于王妃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劲头颇有些崩溃。如今她要做什么，他完全是一头雾水。只知道这是个掉脑袋的活儿。
这两天皇上下令全城禁严，恐怕有不少暗探出动。京城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皇上都会知
晓。毕竟皇上手头的这些个暗探，都是丞相大人一手培植出来的。
皇上对丞相的倚重，足见一斑。
冯状元到底还是安排了谭青玄和江飞廉的见面。他一贯的作风都是独来独往的，偶尔身边会带个小厮。谭青玄就扮成了小厮跟在他身旁。
他走在前方，转头瞧了瞧谭青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王妃，你这模样说是我小厮，怕也没什么信吧？”
谭青玄抹了抹自己唇上的两撇小胡子，这还是割的冯状元的头发：“怎么了？”
冯状元并不想承认这是因为她模样太好看了，摆在人群里哪能不被人注意。寻常主人家的，很少找个漂亮成这样的小厮把自己比下去。
于是他思忖了片刻，递了个帽子给她。谭青玄带上那帽子，顿时遮住了大半的额头，连眼睛也盖住了些许。这模样，不熟悉的人想来不会那么轻易认出来。
好一番伪装，谭青玄这才出了门。两人来到了丰庆楼。
下午的丰庆楼十分冷静，但冯状元一早就预订了，所以跑堂的小哥便将两人迎了进去。
两人点了一壶茶，冯状元呷了一口，又默默吐了回去。谭青玄是不便饮茶的，便坐在一旁耐心等待江飞廉的到来。
两人这样独处着，冯状元耐不住寂寞，便凑过去跟谭青玄搭起了话：“春闱那日，我就睡了个懒觉，发生事情的时候我也不在。当时到底怎么了？”
谭青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能发生什么事。不就是皇上和阿史那邪联合起来，陷害我家王爷。”
“可我听说是阿史那骨要刺杀皇上。”
“阿史那骨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刺杀皇上，为什么非要挑那样的时机？他根本就没有真的打算杀了皇上。不过阿史那邪倒是心狠手辣，杀他叔父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
冯状元点头道：“我也早觉得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史那骨还算是个枭雄，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不过今次的突厥似乎得了不少的好处，听说是满载而归。”
“皇上赏了他们很多金银财帛么？”
冯状元摇了摇头：“可不止这些，听说还答应了和亲之事。”
谭青玄沉吟了片刻，嘴角忽然牵起了一丝冷笑：“自寻死路。”
她这话是难听，可确实如此。皇上这一番举动，简直是民心尽失。八王爷用了十年平定了一方，终于将突厥击退。八王爷凯旋之时，那一路上百姓是夹道欢迎的。
可后来突厥人来议和，最终却赚的盆满钵满。那么多将士的血白流，简直让人心寒。
冯状元在朝廷中待了不到小半年，已经是失望透顶。不过他心底里也觉得谭青玄留在这儿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两人知道是江飞廉来了，便做好了准备。脚步声在门口顿了顿。
江飞廉今日着装颇为低调，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两人四目相对，江飞廉心下一颤，抬眼望向了乔装的八王爷。他也深瞧了他一眼，四目交错，两人都没有说话。八王爷便移开了目光走了过去。
而屋内，谭青玄看着门缓缓被推开，江飞廉走了进来。他的身后有几个人匆忙而过，江飞廉很快关了门。只一道门，谭青玄和八王爷就这样擦肩而过，却又毫无知觉。
江飞廉见了谭青玄，便拱手行了礼。谭青玄摆了摆手：“江大哥不必来那么多的虚礼，请坐。”
他落了座，一旁冯状元连忙添了些茶水。
“阿玄，这京城如今很不太平。你寻我，是不是想我将你送出城去？”
谭青玄摇了摇头：“我爹娘都在这里，我怎么能一个人独自逃走。江大哥，我今次来是想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江飞廉呷了口茶，沉声道：“你想我救宋齐钰？”
“不是。”
江飞廉连猜错了两次，此刻终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设想了很多种谭青玄寻他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之下，照理说谭青玄应该离他远远的。
尽管他多次表明自己和那个当丞相的爹没什么瓜葛，但如今时局如此，每个人都必须要选择自己的立场。她又如何会相信他？
“如今朝中，皇上正在大肆清除八王爷的势力。即便是王爷在朝中势力深厚，可是长此以往，总归是要动摇国之根本。我留在这里，是想尽自己所能帮王爷减轻阻力。同时给他一个起兵的理由。”
一旁冯状元一怔，忽然反应过来。原来谭青玄是做了这样的打算。八王爷的兵马在京郊之外三十里的地方按兵不动，根本原因也是因为师出无名。
皇上可以算计他，可他如果贸然出兵，即便是有一天真的得到了皇位。总归是要背负一个弑兄的罪名。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谭青玄要怎么给八王爷一个出兵的理由？
“你想怎么做？”江飞廉抬眼看着她。认识她这么多年，江飞廉多多少少也了解了谭青玄的脾气秉性，很多事情她要么不做，要做就是有了十成的把握。
“我想请江大哥接受大理寺的调查，罪名是科举舞弊，贿赂朝廷官员。”
江飞廉手下一顿，不解地看着谭青玄。她站起身，退后了一步，忽然向江飞廉行了个大礼。
江飞廉连忙起身去扶她，谭青玄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阿玄素知江大哥不远同流合污，深恨朝廷**，胸有大志不得舒展。现王爷深明大义，愿救黎国百姓于水火之中。所以恳请江大哥，为河清海晏，大义灭亲，助王爷一臂之力！”
“阿玄你——”江飞廉踉跄着退后了一步，长叹了一口气，“你可知这是要我背叛自己的父亲，背叛整个江家。我——”
“江丞相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江大哥看得比我清楚。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倘若皇上真的清除了所有的后顾之忧，下一步该对付的人是谁？江家这些年来为了扩张势力，又得罪了多少人？多少人在背后虎视眈眈。到时候江丞相真的有力能保住整个江家么？”谭青玄徐徐道，“可现在，有一条路摆在你面前。倘若是八王爷有朝一日得以执掌天下，江家不但能保全，更能继续在朝廷立足。舍一人而保全族，还是让江家所有人跟着江丞相陪葬，只在江大哥一念之间。”
江飞廉沉吟着看着谭青玄，目光闪烁不定。
一旁的冯状元暗自咋舌。他以前真是小瞧了她，以为她不过是笔头上厉害些。那也不过是因为家学渊源。当年京城盛传谭家之女有天纵之才，他向来是觉得不过是京城中的人没有见识，跟着先帝往她脸上贴金罢了。
如今看来，她今日这一番先礼后兵，简直是逼得江飞廉不得不死心塌地为她做事。这一出手，真是快准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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