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跟你说过了?”一身素衣的宁玄意挑了挑眉,毫不讲究地就在萧陌的对面坐下:“那我这趟的来意,你想必也清楚了?”说实话,她也知道这么做的确不太厚道,所以才特意赶在这会儿过来跟他通个风。毕竟,萧陌不比别人,她亏欠他的,实在也太多了。有些不必要的误会,还是能免则免,她不想因小失大,从此就让这个人怨怪上自己。
“一半一半吧。”萧陌揉了揉自己的鬓角,眉宇间的沧桑疲惫几如实质:“听说楚予珩的妹妹对我一见倾心,而你,大概就是替她来促成这桩婚事的中间人?”她如今可是南诏的护国公主了,亲自出面交涉这样的一桩事情,顺理成章,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了。萧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般想的时候,语气中的酸涩滋味有多么浓重和明显。
额……千算万算,到底还是把这一位给得罪了。宁玄意默默汗颜,当即就陪着小心地给他倒了杯热茶,眼瞅着他抬手接过了,这才一脸诚恳地继续道:“我只是用联姻之事当个幌子,并没有存心在算计你。而且,南诏那边也绝对没有要将予瑶嫁过来的意思,这一切,不过是我假意传达了楚予珩的心思,在他面前做的一出戏罢了。再者说了,”她偷眼打量着萧陌的神情,发现他听得认真,并没有继续表现出自身的不悦,不由地就又添了几分明快:“我最早提起的是让他和安平公主成婚,只是他不肯点头,这才把你给推了出来。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也不知道黎烬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反正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她是变得越来越在乎身边至亲之人的感受了。也许是因为失去的太多,而今剩下的又太少吧,她越来越珍惜每一份温暖,也越来越想要把自己的心意明确地表达给对方。虽然这样似乎会显得很小女儿气,但在她看来,只要能留住这些宝贵的东西,那便是再麻烦一些,也未尝不可。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澄澈的眼瞳,萧陌几乎能在她的双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近乎急切地解释着这些鸡毛蒜皮,他的心中忽地就是一软,只觉得这段时日以来的疲乏都被略略地抚平了一些。是以,他只是沉吟了一会儿,就以一种斩钉截铁的口气直接道:“我信你。不管何时何地何人又说了什么,只要是你开口的,我就信。”其实,就算她真要算计自己这一桩婚事,即便他心里再不高兴,面上来说,大约也是会配合的。谁让她是他最早就印在心中的女子,哪怕是换掉了一切,也换不掉他对她最初的那一颗心。
果然,萧陌还是那个萧陌啊。宁玄意听着这不假思索的答复,微愣之后就禁不住笑了:“总之,这件事你明白就好了。我说过,我永远都尊重你的决定,再不会因着任何人、任何事就迫使你改变心意了。”真要细论起来,除却黎烬以外,她亏欠最多的,那一定就是面前之人了。当年为着萧隐,她有意无意地让他放弃了太多,而现在,她不会重蹈覆辙,更是一心地想要弥补。
听出她话语之间仍是抹灭不掉对自己的那一丝愧疚,萧陌暗叹一声,只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我皆非圣人,都做不到完美无瑕,又何必死揪着不放,凭白给自己添堵呢?”当初的她做不到不偏袒萧隐,一如现在的他做不到将心里的那个人彻底放下。所谓的红尘执念,大抵都是如此的荒诞不羁,虽然看得清楚,但依旧无法活得明白。他既已选择了随遇而安,任由这份无根的情愫在心底深埋,那自然也希望她可以慢慢释怀,纵情去享受她接下来的美好人生。毕竟,萧家困了她太久,也苦了她太多了。如果黎烬能许她一片崭新的天地,那他期望这个女子可以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还是说说你吧。这一回,你以南诏使节的身份前来,大概是别有目的?”有心扯开话题,萧陌转着手中的茶杯,倒是隐约有了那么点猜测:“既然联姻都是幌子,那你应该是要着手对付他了?”他羁留金沙城的时间太长,虽然期间也时有眼线查探,可到底所知不多。对于宁玄意此行的具体谋划,他还是颇有几分兴趣的:“或者,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帮忙配合的么?你只管开口,我必然竭尽全力。”失去了尊长至交、兄弟好友的雍都于他而言,不过只是一座空城罢了。他不在乎,也不想再费任何心力去守护了。比起萧隐,他更愿意向宁玄意靠拢,至少,她的真性真情俱在,也从没有一时片刻被那个权力的巨大漩涡给吞没过。
“嗯,我和黎烬一起来的雍都,为的,就是这最后的一击了。”对于萧陌这个最早就识破自己身份的人,宁玄意向来都是直言不讳的:“其他的事情都进行得差不多了,就当下来说,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坐山观虎斗的等待而已。”说着,她就把齐佑和戚天问的前事都跟他细细交代了一遍,最后又接着补充道:“反正你只要做做面子功夫,不拒绝这门亲事就好了。”她要让萧隐对这个联盟的逐步巩固深信不疑,以至于最终将他们这一帮人给悉数忽略。而到时候,也就是好戏可以开锣的点儿了。
“只是这样?”萧陌挑着眉头看了她几眼,似乎对她的不尽不实深感无奈:“难道我不应该对这桩婚事表现得更积极一点儿,让他觉得我对南诏驸马的位置十分地乐于接受么?”她这是感觉他不会情愿还是以为他压根儿就装不出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咽下去了一大半,着实是让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才好。
“镇北王爷英明!那就多谢王爷您的鼎力相助了!”一眼瞧出他的不满,宁玄意立刻就相当狗腿子地讪笑着捧了场。心里却是兀自就嘀咕开了,也许她最近真的是气运低迷,要不怎么走到哪儿都要给人做小伏低呢?或者,这干脆就是传说中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