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膝下有儿子,儿子也快弱冠之年,杭州府知府杭天德的妻子陈氏的脸上并没留下许多岁月的痕迹,她丰姿绰约,额间是梅花状的红色花钿,乌发盘得松松垮垮,却不见丝毫凌乱,更显得她年轻,横插着阳光下耀耀生辉的镶红宝石金步摇,见着傅氏,未语先笑:“都说妹妹在闺中早就才名,如今一见妹妹这般人品美貌,当真是叫我喜爱得不得了,我年纪稍长,不如就厚着脸皮一回,托大称你为妹妹可好?”
袁澄娘早年听过陈氏的名头,只因陈氏是出自永宁伯府这一点罢了,别的委实不知。她囿于后院,于朝堂之事也是委实不知,忽然间她有种上辈子白活的念头来,才这么一想,到是觉得真是白活了一般。
三奶奶傅氏见她有点走神,忙拉了她的手,到得陈氏面前,福身行礼“姐姐厚爱,妹妹厚颜。”
陈氏的视线扫向袁澄娘,见着这少女明眸皓齿,肌肤如凝脂般,那眼睛如泉水般清澈见底,不由道:“可是五娘?”
三奶奶傅氏忙将袁澄娘微拉到自己身前,“陈姐姐,您猜的是,实是我女儿袁五娘。”
陈氏忙热情报捋下腕间的翡翠镯子,往袁澄娘腕间一套,不由得袁澄娘拒绝,“我瞧了可喜欢极了,真真是玉似的人儿。我就盼着能生个女儿,可偏偏生下来是个儿子,真叫我气极。如今我见这了五娘才真真觉得就跟我的女儿一样,妹妹能让我当五娘的干娘否?”
一出门就赚个干娘回来?也不知道这干娘打的到底是什么个主意。袁澄娘愕然,未想过竟然有人要收她当干女儿,这是从未有过的事,竟然从杭州知府夫人陈氏的嘴里说出来,让她实是狠狠儿地下了一惊。她腕间被套上的镯子,那是纯的似乎找不着一点儿杂质的翡翠镯子,绿幽幽的叫人喜欢。
她看向母亲傅氏,只见傅氏朝使了个眼色,这眼色的意思她还能看得出来,无非是让她稍安勿躁。
这一看,袁澄娘的心便安定了下来。
三奶奶傅氏像是没对她使过眼色一般,朝陈氏道:“能做陈姐姐的干女儿,实是我们五娘荣幸。”
说到这里,她的话就掉转了个枪头,“五娘,快来拜见你干娘。”
袁澄娘盈盈一拜,羞怯道:“拜见干娘。”
陈氏心喜万分,“乖,我的乖女儿。”
这一认干母女,竟然让陈氏对傅氏都亲近了几分,到底是让傅氏有些不安,只是见得这陈氏并非是嘴上说认干女儿,而是实实在在的认作干女儿,将那些个外头收养女儿的事做得十足十,让前来参加赏荷宴的官眷都将袁澄娘好好儿地打量了一回。
只见那袁澄娘,虽还未及笄,就已经瞧得出来她将来的绝代风华,足以让人又羡慕又嫉妒。这是在杭州府,若是在京城,被个知府夫人认作干女儿实在不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如今在杭州府,这一地的知府,惟知府为最大。官眷们对自己女儿都涌起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可看看自家女儿,又看看袁县令的女儿,实是差距太大。不光哪如此,她们中间有人隐隐地听说过袁县令出身京城的侯府,而陈夫人出自永宁伯府。
不光是陈夫人认了干女儿,就是知府大人杭天德也出面认了干女儿,这下子就坐实了袁澄娘干女儿的身份。
这事儿,真让袁澄娘无力吐槽,莫名其妙的来次赏荷宴就认了义八义母,还收了一堆礼。
男宾与女眷自是分开而坐,这边袁澄娘自是跟母亲傅氏坐在一起,因得陈夫人的强烈要求,她们母女俩就坐在陈夫人那一桌,颇得到些许嫉妒的眼神。袁澄娘到底是经过一辈子的人,这会儿,到是镇定异常,瞧着一点儿都不紧张,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怎么个回事。
陈氏爱怜地看向她,“五娘,来喝点羹,这碗是金玉玫瑰羹,味儿极好。”
她这一说,边上伺候着的丫鬟就替袁澄娘盛羹,小心地将盛满的金玉玫瑰羹递给袁澄娘,不曾想这丫鬟的手滑了,竟然手没端稳,那碗里的羹竟然倒出来一些,就落在袁澄娘的宽袖上头。
这一倒,袁澄娘烫得站了起来。
那丫鬟再也捧不住手里的大碗,那碗掉落在地,摔得地上狼籍一片。此时那丫鬟脸色微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的,可却顾不得这些,也顾不得这地上的碎片,直直地朝袁澄娘求饶道:“姑娘,求姑娘饶命,求姑娘饶命!”
袁澄娘也就宽袖上沾了一点儿,并没有烫得手臂,还在想着要不要仔细看自己的窗口,就被这丫鬟的求饶声给打断。她眼睛看着这个求饶的丫鬟,眼里就露出几分同情之色。她看向陈氏,“义母,女儿并未烫着,且饶过她一回?”
陈氏轻拿轻放,“就依五娘的罢,今儿是我收义女,实是高兴之事。你还不快快退下去,别在这里碍了五娘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