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就在她眼角边,她仔细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四爷在哪里,妾身就跟着四爷去哪里,妾身只盼着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不再有什么糟心事。”
袁四爷点点头,向来板正的脸,这会儿多了些柔情,“也不知道三哥那边怎么样?”
四奶奶李氏并未在意,只是丈夫问起这一句,她便是要答的,“三嫂子嫁妆无数,便是没有侯府分与的东西,也能过得很好。”
袁四爷点点头,“三哥如今可是大变样了,原来想着是不是拉他一把,如今是不必了。”
四奶奶李氏笑道:“四爷当年在侯爷面前提及让三爷去打理庶务,已经是送了人情给三爷了,妾身就盼着三爷将来若是有个好的,别不记得四爷当初的这份兄弟之情。”
袁四爷握住李氏的手,“如娘,我必不让你跟着我吃苦。”
李氏羞怯地躲入他的怀里,“如今三爷拜得名师,也不知道三爷能不能将四爷也引荐到傅先生面前。”
袁四爷却是突然呵斥起她来,“休得胡言!三哥能拜得名师,是他的造化,我岂能横插一脚!”
李氏闻言,暂且歇了这心,“妾身都听四爷的便是了。”
四房夫妻和乐美美,而三房袁三爷则牵着妻女回去,一路上见着这侯府里的光景,不由心下涌起几分唏嘘,若是分家,再没有哪一房像三房这般迫切。袁三爷打小没有了姨娘,侯爷也不把他当回事,就这么着也就大了,他自己委屈点到是无所谓,却是万万不能委屈了妻女。
那些个往事,因着这分家之事,让他的心胸瞬间都开阔了起来,好像那些事都让他一下子就能抛在脑后了,待得进得三房院门,他便吩咐守门的婆子将院门关上,不让任何人出入三房。他甚少有疾言厉色之态,唬得那时不时要偷懒一回的婆子竟然老实地守着院门。
待得入得房里,袁三爷颇有些忘乎所以,当然,还不忘让屋里的丫鬟们都退下去,将何氏扶坐在榻里,他已经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终是能分家了,我们一家四口终能离得侯爷了——”
他抑制不住的欢喜,让何氏看了莫名的心酸,再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三房的不易,袁三爷的不易,这些年,三房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一朝便走了恶运,没曾想还会这么叫他们三房扬眉吐气的一天!终于能离了侯府这帮吃人的地方,她也是激动万分,也因着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敢太有波动,“三爷,侯爷都说了什么,如何一回这便分家了?”
便是袁澄娘也是好奇,怎么就分家了,上辈子,至她死为止,侯府都未分家,即使侯府已经为伯府,府里各房依旧在一块儿,从未有分家之说,而今,却是分家了!
袁澄娘的胸中涌起无限的感慨,上辈子她身在内宅,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也惟有知道自家的那点小事,而如今好像是风云变幻,一下子变得让她不认得这世道了。与她所知的完全不同,好像她过的上辈子完全就是场梦,一场有些真实,有些并不真实的梦。
“只是——”
袁三爷望着女儿袁澄娘,有些欲言又止。
何氏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袁三爷,露出惊愕的表情来,“三爷,莫非是不让五娘跟着我们走?”
袁三爷低了头。
便是袁澄娘也从未想过有这样的事,瞪大眼睛看着袁三爷。
何氏的嘴唇翕了翕,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话来,“三爷,可是真的?”
袁三爷这才抬起头来,没敢面对妻子与女儿的视线,沉重地点点头,“侯爷说了,让府里的姑娘们都别跟着出去侯府了,将来于姑娘们的亲事也有利些。”
何氏闭上眼睛,女儿刚出生,她已经被侯夫人割了回心头肉,如今还要被割一回,她一时之间气血上涌,眼前一黑,身子竟然软了下去。
袁三爷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慌乱地叫着何氏。
袁澄娘也急得上前,“娘,娘!”
这一变故,让外头侯着的紫娟与紫袖都慌乱跑进来,见着何氏软在袁三爷怀里。
紫袖当机立断,“三爷,奴婢去请大夫!”
何氏此时慢慢地睁开眼睛,脸色微白,“别去,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她颇有些有气无力。
紫袖心下虽有担心,还是退了出去。
紫娟下意识地瞧向袁三爷,见袁三爷看都没看她一眼,不由心下黯然,慢慢地退出去。她原是想跟着何大舅爷回江南,但何大舅爷训斥了她一番,她只得还留在京城三奶奶何氏的身边。
袁三爷瞧着何氏的模样,极为心疼,他娶的妻子,没让她好好儿地过日子,还有各种各样的事儿让她难受,尤其是在女儿这个问题上,他惊觉自己的无力,只能是安慰自己将来于澄娘的婚事有好处,“你也别急,虽说侯爷让五娘也住在侯府,难不成还不许五娘跟我们也小住些时候了?”
何氏这才回味过来,琢磨了一下,“那我们时不时地就让五娘回家小住?”
袁澄娘此时也欢快起来,拉着袁三爷的手,“爹您想的办法好呀,女儿有两处住的地儿,侯府待厌了,就回家小住,至于小住是多长时间,那得由女儿说了算。爹爹,娘,您们怎么看?”
何氏稍白的脸回了血色,露出浅笑,“也是,也是。”
袁三爷在屋里陪了何氏好一会儿才出去,因着侯府大姑娘袁瑞娘要成亲,这侯府里张灯结彩,一下子就少了些没落侯府的态势,喜气洋洋起来,府里众人在世子夫人刘氏的安排下忙进忙出。
此时,大姑娘袁瑞娘坐在闺房里,面色微沉,半点喜色都没有,而明日她便出嫁,世子夫人刘氏仁慈,吩咐让陈姨娘过来。陈姨娘见着脸上并没有半点喜色的大姑娘袁瑞娘,差点哭出声来,只是这内室外头还有些伺候着的丫鬟们,她哪里敢哭出声来,只是拉着大姑娘袁瑞娘的手不肯放。
大姑娘袁瑞娘见着陈姨娘过来,眼里稍暖了起来,轻轻地唤了声,“姨娘。”终此一生,她都不能叫出“娘”来,只能是“姨娘”。